天白去世,已经三年。唯其突然而去,英年凋零,令人痛心,痛心不已。清华是他的母校,他对母校一往情深。我踌躇再三,觉得有必要代他向母校交一份人生答卷。
天白的成长,如果说在学校里接受的教育还多少有一些被动性,那么他在课余生活中的爱好广泛,促使他在兴趣中展示自己的才能,那就是一种主动性了。兴趣爱好不仅使他的生活丰富多彩,也使他的头脑更加聪明、更加灵活。他从小心灵手巧,从玩矿石机开始,修理装配各种收音机,沉浸其中,乐此不疲,但并不影响学习,考大学时他第一志愿报考清华无线电系可能与这个爱好不无关系吧。他注重实践,注重技术,动手能力强。记得他负笈清华出门在外,长期带在身边的一本书是父亲读过的刘仙洲所著《机械学》。除此而外,他还爱好体育,爱好文艺,这方面就不多说了。应该强调说一下的,他更是爱好读书,虽不是博览群书,涉猎面也相当驳杂,知识面相当宽泛,文科功底相当扎实,是一个文理兼通的人才。小时候,母亲经常给我们讲故事,画图画,父亲给我们讲“古文观止”,背古诗。我们经常出去看京戏,看电影,听评弹,有空还可以看一些古典文学名著。家风熏陶,日积月累,使他对于中外文化有了比较深刻的理解,以致后来我们交谈时,我很难介入他的专业领域,而他却可以轻松地与我谈论文学。他是一个勤于思考的人,正因为他文理兼通,他的思想方法比较完整,能够博采众长,融会贯通,另辟蹊径,从而形成了他那严谨敏锐、务实创新的思想风格。由此看来,他能够在1986年向全世界发出了中国第一封电子邮件,也不是偶然的,是厚积薄发的结果。
1969年,天白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辽阳机床继电器厂工作,那是一家盲人福利工厂。在那里,他以诚待人,以勤待事,与工人师傅打成一片。那时人们一般处于无所事事、蹉跎岁月的状态,而他并没有消沉下去。那时我在青海高原一个山村小学做教师,有一次把左思“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那首咏史诗随手抄在给他的信里寄去,他在回信里引用了两句唐诗“天生我材必有用,长风破浪会有时”。当时我眼前一亮,在万马齐喑的日子里,他能执著于这一层次,实属不易。后来他把自己的憧憬化为实际行动的整个过程,更是充满艰辛。在逆境中,他愈加坚毅,愈加勤奋,智慧与能力也愈加成熟。八十年代他终于能够作为访问学者几次出国交流学习与考察。
天白大学时期被选入清华足球队,接受正规训练。他是曾经结实,但还是经不起一再的透支。平时体格检查也不知怎么回事,应该发现的器质性病变没有及时发现,种下了祸根。现在回想起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征兆。前几年我去武夷山旅游,他正好在家里,说了一句“我最怕爬山”,当时我心里“格登”一下,纳闷不已。现在看来,他是很少爬山的,泰山、黄山都没有去过,这种逃避可能并不是偶然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去爬香山呢?这是一次工会活动,他是一个严格要求自己的人,他认真对待身边每一件事情。登山途中,终于力不可支,颓然倒下。在此,应该谢谢背他下山的几位同志。呜呼,天白英年,魂断香山,是年1998年5月8日。如今老母亲仍在默默地等待,等待他从远方归来,等待他回到家乡的怀抱。老母亲深明大义,总以为他是在为国效劳,理所当然。偶而问起,我们无言以对,只能含糊其辞,悄然走开。
“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这是清华的校训,天白的一生多少实践了这两句话。
注:作者为无锡一中高级教师。白弟为钱天白,1969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无线电系。中国十大杰出网络人物之一,被誉为“中国第一上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