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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学森近照。本报记者刘新武摄 |
我说:“钱老,您生病住院,还这么认真读书看报。”他点点头并未说话。可他的神情告诉我:他的生活本来如此。此时他刚刚看完《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我又说:“前些天我看到有一篇介绍美国加州理工学院的文章,讲得不错。”
钱老说:“不是一篇,是两篇,连载的。”
他还是那么严谨、准确、敏捷!钱老今年已经94岁,科学家的特质竟一点都没衰老。
钱老说:“读了这篇文章,使我想起我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所受的教育。我是上个世纪30年代去美国的,开始在麻省理工学院学习。麻省理工学院在当时也算是鼎鼎大名了,但我觉得没什么,一年就把硕士学位拿下了,成绩还拔尖。后来我转到加州理工学院,一下子就感觉到它和麻省理工学院很不一样,创新的学风弥漫在整个校园,可以说整个学校的一个精神就是创新。在这里,你必须想别人没有想到的东西,说别人没有说过的话。拔尖的人才很多,我得和他们竞赛,才能跑在前沿。这里的创新还不能是一般的,迈小步,那不行,你很快就会被别人超过。你所想的、做的要比别人高出一大截才行。那里的学术气氛非常浓厚,学术讨论会充分民主,活跃异常,大家相互启发,相互促进。”
钱老说:“如果一些讨论会还互相保密,互相封锁,这就不是发展科学的学风了。你真有本事,就不怕别人赶上来。记得在一次学术讨论会上,我的老师冯・卡门讲了一个非常好的学术思想,美国人叫‘goodidea’(好想法),这在科学工作中是很重要的。有没有创新,首先就取决于你有没有一个‘goodidea’,所以马上就有人说:‘卡门教授,你把这么好的思想都讲出来了,就不怕别人超过你?’卡门说:‘我不怕,等他赶上我这个想法,我又跑到前面老远去了。’所以我到加州理工学院一下子脑筋就开了窍,以前从来没有想到的事,这里全讲到了,而且讲的内容都是科学发展最前沿的东西,让我眼界大开。”
“有趣的是,加州理工学院还鼓励理工科学生提高艺术素养。我们火箭小组的头头马林纳就是一边研究火箭,一边学习绘画,后来他还成为一位抽象派画家。我的老师冯・卡门听说我懂得绘画、音乐、摄影这些方面的学问,还被美国艺术和科学学会吸收为会员,非常高兴,说我有这些才华很重要,这方面我比他强,因为他小时候没有我那样的良好条件。我父亲钱均夫很懂得现代教育,他一方面让我学理工,走技术强国的路;另一方面又送我去学音乐、绘画等艺术课。我从小不仅对科学感兴趣,也对艺术感兴趣,读过许多艺术理论方面的书,像普列汉诺夫的《艺术论》,我在上海交通大学念书时就读过了。这些艺术上的修养不仅加深了我对艺术作品中那些诗情画意和人生哲理的深刻理解,也让我学会了艺术上大跨度的宏观形象思维。我认为这些东西对启迪一个人在科学上的创新是很重要的。科学上的创新光靠严密的逻辑思维不行,创新的思想往往开始于形象思维,从大跨度的联想中得到启迪,然后再用严密的逻辑加以验证。我已九十多岁了,想到中国长远发展的事情,其中包括如何使我们一些一般性的大学接近或达到世界一
流大学的水平,达到科学和艺术的结合的标准。”
这就是晚年钱学森的所思所想,就是这位暮年老人的内心世界。
当你走近病榻上的钱学森,你能感受到的是:他虽垂垂老矣,却思维敏捷;他学识渊博,又历尽沧桑;他言简意赅,一张口就讲出人生大道理,处处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时刻关注着国家和世界大事,却又超凡脱俗,从不谈生活琐事。他想的都是国家长远发展的大事。
钱学森我国航天科技事业的先驱和杰出代表,被誉为“中国航天之父”和“火箭之王”。在美学习研究期间,与他人合作完成的《远程火箭的评论与初步分析》,奠定了地地导弹和探空火箭的理论基础;与他人一起提出的高超音速流动理论,为空气动力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1956年,钱学森受命组建我国第一个火箭、导弹研究所――第五研究院并担任首任院长。他主持完成了“喷气和火箭技术的建立”规划,参与了近程导弹、中近程导弹和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的研制,直接领导了用中近程导弹运载原子弹“两弹结合”试验,参与制定了我国第一个星际航空的发展规划,发展建立了工程控制论和系统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