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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父亲邱岳峰

2007-12-27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邱岳峰(1922-1980)著名配音演员。他善于以具有丰富表情的不同声音再现银幕形象,30年间,参加了几百部外国影片的译制工作,在《安娜・卡列尼娜》、《警察与小偷》、《称心如意》、《悲
惨世界》、《大独裁者》、《简・爱》等近200部影片中为重要角色配音。

父亲的身世

父亲邱岳峰去世已27个年头了。1922年的5月10日,父亲出生在东北的呼伦贝尔,故小名叫呼生。我爷爷是福建省福州人,奶奶是俄国人,所以父亲算是个混血儿。

爷爷奶奶为了生计,带着幼时的父亲在济南、天津、北京、沈阳等地奔波,谋事。每到一处,几乎都是投靠亲戚,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1940年春,父亲离开奶奶独自辗转上海、北京,两年后在天津找到了爷爷。

父亲在“文革”的交代中曾这样写道:“离开了学校到天津,求学是根本谈不上了,就连食宿都成问题。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找事做。做什么呢?半瓶墨水无一技之长。邻居的布景工人常带我去看戏,我在情急之下,向他提出我要做他的徒弟。起初他以为读书人当布景工人是一个玩笑,经我述说,他同意了。就拿了一个棍子和绳子开始练习搭布景,并教我砸钉子。我苦练三天就会了,于是我正式成了一名布景工。当时看到演员在舞台上演出,可以以各种身份出现,简直是一种享受。何况演员在团内是受到尊敬的,于是我就产生了要做演员的念头。又是一番苦练,暗暗地记场位,背台词,时常偷偷地模拟演员的表情……我终于当了演员。”

8年间,父亲参加过近20个演出团体,打过杂、演过戏、跑过龙套、扮过主角、干过导演、也当过团长……1950年3月,经人介绍,父亲进了上海电影制片厂译制片组。

父亲替我作决定

1962年,国家经济困难。我就读的上海汽车运输学校要解散2,3的学生。学校给学生两个选择:一、到工矿企业参加工作;二、转到普通中学继续学业。全校解散的一二百人全都同意进工厂,只有我一个想转学。

受父母的影响,我从小喜欢文艺,喜欢表演。从6岁开始,父亲就时常带我去他的厂里为动画片和译制片中的小孩配音。上学后,学校里凡是跟文艺表演有关的事,基本少不了我,我自以为长大能当个演员。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父亲在小台灯下和我谈话。“听说你想转学,不想去工厂,怎么想的?”父亲问。“我想念书,长大当个演员……”我吱吱唔唔地说道。

有好一会儿,父亲没说话。后来终于说道:“你想当演员我并不反对。可你知道吧,干这一行,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干出个名堂,干到最好。否则就像篮球场上坐冷板凳的运动员,你会后悔一辈子。我在舞台上‘混’了这么多年,在译制片厂也干了十来年,不算最好,但还是有一些人知道‘邱岳峰’这三个字,我也还在努力。你想干演员,但你不一定能干得好,因为你脑子里缺了那根‘弦儿’。”

“进厂,当一个工人。”父亲终于说出了他替我作出的决定。并告诉我:“想要读书有夜校,照样念大学。想演戏,业余时间完全可以。”

父亲在“文革”中

文革中,父亲没电影可配,于是乎劳动、扫地、干木匠活、背红宝书。家里的五斗橱、茶几、小沙发,从设计图纸、锯、刨、拼、装、油漆,直到完成,都是他利用“不务正业”的业余时间做的。

有一年,父亲在厂里劳动,下着雨,一不小心,从湿滑的楼梯上摔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那段日子虽说他腿上绑着石膏不能动弹,但家人倒也庆幸,这样父亲可以不用去厂里接受改造了。谁知,好景不长。一天晚饭后,造反派硬是把瘸着腿的父亲拉回厂里,直到今天,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厂里是怎么过的。

帮我圆了演员梦

1978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吃完饭,父亲让我洗洗脸,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说带我去汤晓丹伯伯家。他告诉母亲说:“上影厂拍一部片子《傲蕾・一兰》,需要很多长相像外国人的演员。我演一个俄罗斯的神父已经定了,老汤想见见咱们儿子看能演什么。”

汤伯伯很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看了我说:“不错,有点像(外国人),我看可以,明天去上影厂,让姚寿康再看看。”

姚寿康是这部片子负责找演员的副导。见到我,姚导给我出了个小品的题目,等我摆弄完了就说:“好了,就是你了。”

不久,我就随着摄制组去了东北依兰县出外景。没多久,我收到了父亲的信,信中说,“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生活的机会。不好好的利用,嘻嘻哈哈地混过去,对一个人有限的生命来说,未免可惜。”他告诫我,不要无谓地嬉笑荒废了光阴,多做些有益的事。随着时代的进步,社会向你索取的标准就愈多,不努力就会被淘汰!……

这封信,我读过许多许多遍。每看一遍,就觉得父亲还健在,就坐在我对面。(《文汇报》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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