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休后闲着无事,经朋友介绍,去一家机关做临时工,干起守传达的营生。
这是一个集办公、住房于一体的大杂院。上下班时,把大门打开,让出入的人像放湖鸭子一样,任其呼啦啦地涌进涌出,只对外来人员要盘查,要登记。
时间长了,我对这个王国里的黎庶官民,也就了然于心。从他们说话的口气、走路的姿态,基本上能判断出他们各自的身份和德性。
局长从不多言,出门时,总是借别人的嘴巴说话。他人还未到,他的下人就咋呼开了:“老刘,快开门,局长来了!”那神情好像是后院起火,你得飞快起身,手忙脚乱地为他们开门。
处长用眼睛说话,大大咧咧,不哼不哈,很威严地扫你一眼。你不敢怠慢,马上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去开门。
科长们也不屑于和我打交道,要你开门,只用鼻子说话,瓮声瓮气地“嗯——?” 像打屁虫样,哼那么一声,就行了。
股长也懒得开口,总习惯于用手语。距你还老远,很夸张地把手挥一挥。那意思我明白:快去开门,老子要出去!
一般工作人员出进,喜欢用脚说话。为了表示他们是这大院的主人,要进来或出去,就用脚把门乱踢一通,踢得震山响,好像鬼子进了村。
只有外来人员,误把我当成正式职工,甚至还有称大爷的:“大爷,您老抽烟。”你接了烟,他就向你打听,某某人住几楼,那准是来送礼的主儿。
(《广州日报》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