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对于我们这样一个注重“现世”观念的文化来说,是否本来就相对缺乏提供超越性价值的文化传统?
盛洪(山东大学经济研究中心教授):我不同意这种说法。我们的文化传统中,从来不乏占有社会财富不多,但追求精神超越性的人。
儒家和道家的传统,都是讲精神价值的。儒家讲“仁义礼智信”,比较接近于现世,但也有超越价值。尤其到了宋代,儒家讲“天理”,也讲“神”,讲“天”就是“神”。但它对老百姓和精英是有区别的。对老百姓,儒家可能比较讲物质,比如祖先崇拜,通过强调血脉来超越自己;或者讲光宗耀祖,继承先人的道德。对精英,儒家讲“立功立德”。它不像基督教的上帝那样高不可攀,但它更亲近人的理解。
记者:但在当下,儒家理想所保留下来的更多是传统社会的组织形态,比方说家庭和婚姻的关系。而个人对超越性价值的追求,首先就面临着对传统儒家伦理的挑战?
盛洪:中国的文化传统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家庭不是个人之间的合同,而是不可分割的东西。而西方的基督教跟中国传统有区别,婚姻也好,家庭也好,是个人的组合。基督教是一种批判,基督教加上个人主义才构成西方社会。
当前的中国社会虽然有走向个人主义的倾向,但要单纯拿西方的基督教传统,在中国处理个人、婚姻、家庭的问题,可能是行不通的。
记者:你是否认为在当下,谈论人的超越性是一种奢侈?
盛洪:追求超越性有各种原因,有些人就是物质上达到一定程度,进而有精神追求才能达到满足。另一种在我们这里特有的情况,就是社会表达的扭曲,激发了个人对超越性的追求。至于那些感受到社会价值缺失,对时代精神状况忧心的人,他们可以说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超越性。
(《南都周刊》2011年第16期 石宴瑜 黄秀丽 黄修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