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学者维一,自幼居北京,初中肄业后到内蒙古农村种庄稼。后来,回到北京闭门读书,到故宫博物院看大门。“文革”结束后,先在北京的研究所和科隆的大学读考古,又到哈佛大学及法兰克福大学访学。他回忆:
我是1976年7月18日到故宫警卫队上的头一天班。1949年之后,故宫共出过五次盗宝的案子,依次发生在1959年、1962年、1980年和1987年四年里,全部都发生在珍宝馆。
我值守的锡庆门正是监视珍宝馆的岗哨。虽说没赶上一回,可我见识过一回抓捕盗宝贼人的真实阵势,尽管那只是虚惊一场。
那是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正在锡庆门的驻地应卯聊天,突然电话铃声大作,当班的小李一接,是值班室老孙打来的,说是警报器报警,乐寿堂里有动静。
我们连把防身的匕首都没有配备。如今大事临头,众人见什么就抓什么,我顺手抄起门外热力管道施工的一根三尺多长废铁管。这时只见顺着东筒子跑过来三五个人,手中的电筒射出耀眼的光柱,是一小队神武门的几个弟兄赶来增援,故宫派出所的几个警察也跟在后面。
这时老孙从总钥匙房拿来钥匙,扯开下午封门后刚刚贴上去的封条,开了锁,进了锡庆门,直奔后面珍宝馆的乐寿堂。
接着,警察小李子高声叫道:要是真有大问题,市局的援兵立刻就到。众人底气更足了,异口同声地放声大喊:“千万别让这小子跑啦!”“兔崽子,看我不收拾了你!”
和着众人的节奏,我将手中的铁管在箭亭前的漫砖地上也敲得震天价响,惹得藏在奉先殿和南三所暗处的两群老鸹也倏地飞将起来。我们在外面打围的众人等了个把时辰,正有些不耐烦,只见身先士卒冲到里面的人总算跨出了锡庆门。为首的老孙悻悻地说:“他奶奶的,又是黄鼠狼叫春。我早就说过,这仪器该换换了,它就分不出来人声和畜声!”
我听了很是好奇,旁边有见多识广的就说给我听:这五百年风水不动的故宫,不管什么动物生在这里全都成了精,就是叫春闹出的响动也大得多。我这才知道过去也出过这样的笑话,便长舒一口气,知道今晚总算有惊无险。后来听说故宫有了钱,换掉了简单的声音探测器,添置了更加高级的探测装置。在1980年和1987年,接连发生过三起真正的珍宝馆盗宝事件,值班室的高级仪器都是立刻启动,警卫队里我旧日的同事得以生擒盗贼。
(《我在故宫看大门》维一著 三联书店2011年4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