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摄于1924年的清华学校甲子级 (1924年为甲子年)同学毕业照。
照片里66位年轻人个个英姿勃发,但我们仅辨认出其中10人,排列如下:前排坐地者左一为法学家梅汝璈、左二为语言学家李方桂、左四为音乐家黄自、右一为外贸专家章裕昌(章友江); 站立者第一排左一为新中国国际贸易开创者和领导人冀朝鼎、左四为革命烈士施滉、左五为外贸专家胡敦元; 站立者最后一排右四为物理学家周培源、右五为考古学家梁思永;倒数第二排右五为新中国外交家徐永煐。他们中还有文学家饶孟侃、水电专家黄毓贤、铁道专家张乔蔷、化学家张洪源、心理学家周先庚……可惜我们无法将他们一一辨认出来。
清华24甲子级学生多为1916年由各省推荐选送和学校公开招考入校,年龄在12岁左右,许多学生来自江浙闽粤等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的官宦士绅、商人地主家庭。即使是被称为清华“最穷困学生”的施滉,也是出身云南教师家庭。
当时,清华入学竞争十分激烈,入校后的淘汰率也相当高。清华考试频繁,无论四年中等科毕业晋升高等科,还是四年高等科毕业派遣留美,都须经严格考试而定,宁缺毋滥。管理也严格,有些规定,如禁止学生在校园走路时吃零食和在宿舍读小说,以今天眼光看简直匪夷所思。
24甲子级同学1916年入校后,1917年合影留念,人数为85人。到1924年拍甲子级同学毕业照时,还有66人。冀朝鼎来自山西,和他同时入学的其他5名山西同学都因学习不行被开除。如此“过五关,斩六将”杀出的毕业生,自然非同一般。不过,24级同学并不以此自傲。早期《清华周刊》刊有《清华各级级风》一文,其中写道:“甲子级有一种最显著的级风就是客气,和蔼可亲,谦逊有礼,很少有神气得不可一世的人。”
清华24级同学大多要相处8年,感情自然非比寻常。这段时期,也是他们世界观形成,奠定人生走向的重要阶段。
物理学家周培源1919年经考试由江苏保送清华,插班甲子级学习。虽年龄不大,却稳重厚道,曾任甲子级级长,同学亲切地称他为“老周”。“老周”喜欢体育运动,拿手项目是中距离跑,在学校运动会上曾获3英里,1英里和880码比赛项目冠军,并参加华北运动会。
音乐家黄自1916年进清华后,即参加学校童子军笛鼓队,并在管乐队中吹单簧管,在唱歌团中唱男高音,他还学习了钢琴、和声,为走上音乐之路奠定坚实基础。
法学家梅汝璈二战后任远东军事法庭中国法官,在东京主持审判日本战犯。在他力主下,东条英机、土肥原贤二等七名战犯被送上绞架。
外交家徐永煐在清华期间,与施滉、冀朝鼎、周先庚、梅汝璈等组织进步社团“唯真”学会,施滉任会长。施滉1930年代初任中共河北省委宣传部长、省委书记,曾领导保定师范学潮和高蠡农民暴动。1933年因叛徒出卖,惨遭国民党杀害。1923年2月,徐永煐与施滉、何永吉在广州分别拜见了孙中山和李大钊,聆听了他们对革命前途的看法。几位年轻人即使面对孙中山这样的领袖也并不盲目崇拜,而是通过独立思考和分析,不但发问,更有批评建言。1927年4月,徐永煐在美国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美共中国局书记。
新中国外贸事业开创者冀朝鼎1941年从美返国,受党指派,以外贸专才身份见信于孔祥和熙,任职其麾下,为党提供了许多极其重要的秘密情报。
1924年5月23日晚7时,24甲子级同学宴请全校教职员,举办毕业话别晚会。有好事者以《甲子级师生话别记略》为题,在1924年6月6日第317期《清华周刊》上撰文记述当晚盛况:“在清华礼堂,毕业生代表首先发言,感谢老师八年教育之恩。随后教务长张彭春、校长曹云祥、讲师梁启超等先后‘致训’。梁启超以老师兼家长(梁启超为梁思永之父)双重身份发言,时间最长。他认为,清华学生‘食民之脂,饮民之膏’(指美国用中国庚子赔款的返还款筹办清华学校),故对社会应尽之责‘尤不可逭’。他谆谆告诫即将留美的24级清华学子应注意三点:‘一曰,为社会服务计,为自身生存计,宜立志做第一流学问家,毋为半瓶醋;二曰,不可忘中国为世界最不幸国家之一,美国为世界最侥幸国家之一,美国所得之学问不能囫囵吞枣而施之于中国;三曰,美国国情既有异于中国,而于学问之应用,不可削趾适履矣,人格上之修养,更有同然者。故吾人应留心,毋为处歌舞升平之国之人格所化。吾人应努力,为苦心奋斗的人格之修养焉。’”
在历史长河中,百年不过一瞬。在新旧时代转型的历史舞台上,清华24甲子级毕业生没有辜负梁老先生的嘱托和期望,演绎出精彩人生。
(《中华读书报》8.24 姚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