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以其空灵、含蓄、淡远的美文跨越几个时代。《受戒》、《大淖记事》等名篇自不必说,经他改编的京剧《沙家浜》可谓家喻户晓。
汪老藏于质朴如泥的文字中的幽默,更令人忍俊不禁,透出恩师沈从文的真传。即使身处逆境,被打为右派,他仍是一个快乐的老头儿。例如,在《随遇而安》中,汪老这样写道:
1958年夏天,一天,我照常去上班,一上楼梯,过道里贴满了围攻我的大字报。要拔掉编辑部的“白旗”,措辞很激烈,已经出现“右派”字样。我顿时傻了。运动,都是这样:突然袭击。其实背后已经策划了一些日子,这可以说是暗算。如果当时量一量血压,一定会猛然增高。我是有实际数据的。“文化大革命”中我一天看到一批侮辱性的大字报,到医务所量了量血压,低压110,高压170。平常我的血压是相当平稳正常的,90-130。我觉得卫生部应该发一个文件:为了保障人民的健康,不要再搞突然袭击式的政治运动。
写到这里,收不住笔。记起汪老对自己的一幅写照,全文录如下,与读者共同认识并怀念老人家:
我事写作,原因无它:从小到大,数学不佳。考入大学,成天泡茶。读中文系,看书很杂。偶写诗文,幸蒙刊发。百无一用,乃成作家。弄笔半纪,今已华发。成就甚少,无可矜夸。有何思想,实近儒家。人道其理,抒情其华。有何风格?兼容并纳。不今不古,文俗则雅。与人无争,性情通达。如此而已,实在无啥。
(《光明日报》9.14 李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