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指天空的两根三叉型钢柱,曾经嵌在世贸北塔的钢架中,目睹了十年前撕心裂肺的灾难;一段已经锈迹斑斑的灰黑色防水墙,仍然矗立在十年前的老地方,是双子塔劫后留下的唯一原封不动的骨血;一棵十年前被烧焦的豆梨树,躯干上还留着烟熏的痕迹,如今却已经重新枝繁叶茂。
这个被称作零点废墟的地方充满了玄机,人们在这里看到的是伤痛还是希望,是死亡还是新生,或是什么都有,或是什么都没有,也许都不过是自己的心情和体验的投射。刚刚落成的“9·11”纪念馆单凭名字就足以与这些历史遗存浑然一体——“倒映虚空”。
沿着青石路,穿过400多棵白橡斑驳的树影,大地在眼前洞开,两个200英尺见方、30英尺高的水池被包裹在飞流直下的人工瀑布中,水流在池底汇集平缓如镜,之后再落入15英尺深的池眼里。水池的四周的短墙支起黑褐色的铜匾,匾上满满刻着是死难者的姓名,2983个曾经鲜活的生命,触起来只剩指尖的冰冷(死难者姓名包括飞机乘客、1993年世贸爆炸案中的死者和牺牲的救援人员)。
两方水池正坐落在世贸大楼的地基之上,双塔不在,四周绿树蓝天,新的住宅和办公楼正拔地而起,起重机高架,混凝土机轰鸣,人们踌躇满志,行色匆匆。纽约不再是满心伤痛,零点废墟不再是满目疮痍。“9·11”纪念馆方案几经修改与当年的蓝图已经不同,而它的设计师们在经历了这个里程碑式的工程磨砺之后,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自己。
42岁的麦克·阿拉德,至今他为世人所知的作品其实只有一件——“9·11”纪念馆。
“9·11”刚过不久,他就开始在纸上勾勒纪念馆的图案,那时纪念馆方案的征集竞赛还没开始筹划。“开始设计时根本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把这个当成是一种思考和疗伤的方式。”阿拉德说。因为“9·11”发生时他正好在纽约。
阿拉德的“倒映虚空”是从应征的5201件方案中脱颖而出的,他选择了79岁的彼得·沃克做搭档,沃克的补充设计让阿拉德的方案如虎添翼,最终夺魁。
设计师向死难者家属发出邀请,请他们提出自己亲人的名字应当与谁排在一起的建议,之后阿拉德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把名字排好了,家属们提出的1200条建议全部得到了满足。
“当你看那些名字的时候,他们好像是随便排列的,但对于知道其中故事的人,他们又都是有意义的。比如一个女孩的父亲在世贸倒塌时丧生,而她最好的朋友又是宾州坠毁的那架飞机上的乘务员,只有把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才能显示出‘9·11’对生命的巨大摧残。”阿拉德说。
(《中国新闻周刊》 2011年第34期 荣筱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