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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报》
2011-10-27 来源:文摘报   查看评论 进入光明网BBS 手机看新闻

  2011年9月刚开学,移民加拿大的老余和移民美国的陆太太,说起这几年带孩子回国读小学的事,感觉就像打了一场仗。

  美国:不提倡孩子学那么多东西

  2008年夏天,陆太太的女儿媛媛在美国读完了一年级,但陆太太开始觉得不满。

  陆太太1986年移民美国,住在美国东部新泽西州。这里大部分美国父母都对年幼儿女的教育没什么计划,只是放任他们玩儿,很多孩子到了一年级时才开始接触学习。

  陆太太成长于严格的中式家庭教育,她理所当然也希望女儿和自己接受大体相同的教育。女儿媛媛很小就开始上一个离家很远的华人私人幼儿园,媛媛在上小学前已经学了很多,并觉得每天都过得“很有意思”。

  等媛媛上了一年级,问题来了。老师从26个英语字母开始教起———可是这些媛媛两岁时就会了,她甚至已经不再看图画书而改成读以字为主的故事书。媛媛已经会两位数的加减法,而美国小学里教的数字加法的进位有些“乱七八糟”。“美国的老师真的不会教数学。”陆太太说。

  “这个学校怎么这么没意思?”她常常这样问妈妈。媛媛渐渐变得情绪低落,上课也坐不住,老师因此就在全班面前批评她,更伤了她的自尊心。陆太太去找校方,校长回答说:那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教她那么多?

  在陆太太的坚持下,校方还是给媛媛做了一个学习能力测试,结果是:依照美国小学教学大纲标准,媛媛的数学程度已达到四年级下到五年级上的水平;英语程度在三年级下的水平。陆太太希望学校能让媛媛升级,但校方说,媛媛的确属于Gifted(天分高),但是我们不提倡让孩子在小时候学那么多东西,所以我们不同意让她跳级。

  这让陆太太很气愤和无奈。陆太太对美国小学的不满还有很多,比如,国内的小学老师会规范小学生握笔、坐姿,但美国老师明确告诉陆太太:我们不管这个,小孩自由就好。但在陆太太看来,这造成了很多美国孩子的字“难看得要死”。更糟的是,在美国,家长不能问孩子的成绩,因为这属于隐私。陆太太并不是想通过成绩来管制女儿,但还是想知道女儿的具体学习情况。

  陆太太认为,良好的基础教育能使孩子受益终身。因此,夫妻俩商量后决定:陆太太辞掉工作,带媛媛回到上海老家,边做志愿者,边带孩子上小学。

  家长:不希望孩子只剩一张华人面孔

  陆太太决定让女儿回国读小学,还基于一个重要考虑,学中文。

  陆太太移民到美国后虽然没在华人圈里生活和工作,但一直保持着中国情结:我总觉得我们要有根———我的孩子要有中国根。

  老余和夫人坚持让Edmond回国上小学,也是这个原因。

  老余的大女儿是六年级毕业去的加拿大,中文基本保留了下来。但大多数不到十岁就移民的孩子,中文很快就忘记了。

  Edmond出生在加拿大,六岁了,不会说中文,搞不清楚外婆是谁,他理不清中国的亲戚关系。老余不愿意“一个种族最重要的东西被掏空了,只剩一张华人的面孔”,他和夫人下决心不让中国文化在儿子这代丢掉。

  当然,中国经济的增长也使他们更坚定了回国的决心。加拿大几乎所有银行都有中文部,如果Edmond能学好中文,未来在职场也会多个选择。因此,老余把Edmond放在了北京市西城区一个地道的北京本地小学,希望孩子能跟大家学“纯粹的中文”。

  在成就感与挫折感之间

  为了接受正规的中式基础教育,陆太太选择了上海一所实验小学。

  学校里的教育和陆太太想得一样,从握笔、坐姿等细节开始对孩子的习惯进行规范,陆太太觉得这正是她希望女儿学习的东西。“我们中国的教育有很多好的地方,并不是说国外都是好的。”

  媛媛的作业不多,一般在学校做一部分,回家做一部分。“老师规定回家作业必须在半个小时内做完,最多四十五分钟。”而且老师要求如果到了规定的时间作业还做不完,家长也要让孩子停下来。每次做完功课,媛媛都觉得很有成就感。

  成就感还源自其他方面。媛媛成了学校的小主持人,学校还让英语流利标准的她,录英语朗读带领同学们跟读,媛媛也经常帮助同学练习口语。为了适应媛媛的学习进度,校方在媛媛的课程上也主动地做了些调整,她跟一年级上语文,数学跟二年级上,英语则上四年级的课。

  Edmond却没这么幸运。

  进小学的第一天,因为完全听不懂老师说的中文,Edmond哭个不停。一个心理课老师过来安慰他:“你怎么哭啊,你是男子汉!”可是没有用,Edmond不懂“男子汉”是什么意思。

  在加拿大,小孩子上课不用规规矩矩地坐着,Edmond也没见过一排排桌椅的教室,因此,最初回国的时候,坐在第一排的Edmond常常上上课就走到讲台上去溜达一圈儿。

  尽管如此,一年级还算顺利地过去了,期末考试,Edmond还拿了全班第一。

  每个孩子都是“九死一生”

  但几年之后,老余承认,他最初低估了国内的应试教育。

  最大的问题是抄写。Edmond的作业通常是把字抄很多遍,五遍、十遍,不停地写。Edmond不喜欢枯燥地写相同的字,他喜欢阅读,什么书都爱看。“把孩子完全禁锢在作业本上,那么浩如烟海的有趣故事就没有了。”老余和夫人于是帮儿子“做减法”:老师说抄四个,他们只让抄两个。

  从加拿大回国时,Edmond已经看了上百本英文读物,回国上一年级时,学校还允许他带自己的阅读书到学校,但升到二年级就不允许了。老余只好强化Edmond在家里的英文阅读,他对孩子设定的目标开始下降:从最初的打好基础,变成只把中文和数学学好就OK。

  到了三年级,老余家开始强烈地感受到,“小升初”的迫近改变了整个学习气氛:作业越来越多,Edmond每晚要写到十点、十一点。老余不断给Edmond减压,告诉他不必做完所有作业,但Edmond却不愿意,“因为他在那个环境里。”余太太因为不希望Edmond走进题海战术,还把Edmond的数学老师得罪了。

  其实,Edmond对数学最感兴趣。上到二年级时,Edmond已经自学了六年级的分数加减法,现在,Ed?鄄mond已经开始能看大学生看的概率论了。

  老余从儿子身上发现,孩子天生就有学习的能力,老师最要紧的任务,是告诉孩子到哪里去学习,在哪里寻找知识。“我们全部的教学都是在扼杀孩子的兴趣,每一个孩子都是九死一生的。”

  到了三年级,Edmond的同学们就像是被放到了同一个模子里。整个生活的目的就是为了上一所好初中,然后上好高中,最后上所好大学。“把活生生的孩子装到模式里面了,这很可怕”。

  直到三年级,Edmond的成绩都是班里前三名,他很努力地去适应这个模子,“但是这个文化实在太残酷了。”老余说。

  读完三年级,Edmond“一秒都不耽误”地转学到了一所国际学校。说到这里,老余攥了一下拳头,仿佛打了一场胜仗地说,“我挽救了Edmond。”

  在国际小学,没有全国统考,没有小升初,作业一下子就减轻了,Edmond多了很多阅读的时间。老余也开始带孩子出外游玩,增加更多的体育锻炼。

  但老余也发现了国际学校的问题。国内的国际学校变成了贵族学校,但又与西方的贵族学校完全不同。“西方的贵族学校是培养贵族,要求严格,甚至苛刻;国内的贵族学校是伺候贵族,老师几乎不敢管孩子。”

  最终还是要出国

  除了教育上的反差,老余和陆太太也都发现孩子气质行为上的变化。

  “刚回来时更有礼貌一点。”老余说,Edmond以前不小心碰到谁都会说“对不起”,现在经常想不起来说。

  回国一年后,媛媛中文进步很大,不仅能聊天,还能用中文写日记。但在另一方面,媛媛开始变得叽叽喳喳,说话调门很高,一副要和人吵架的样子。陆太太觉得她“有些好习惯都没了”,有些担心。但她也认为“在美国,可能也会学到别的坏习惯”,关键在于家长的引导。

  媛媛现在中文读二年级,英语读五年级,陆太太觉得最晚四年级后必须要回美国。陆太太也已经看出,越向上读,孩子的压力会越大,因为被逼着读书、考试、升学,孩子的知识面会慢慢变狭窄。“美国教育的好处是,四年级以后,学校就开始真正地教了:会教你学习方法,注重培养学生的动手能力,提倡有乐趣地学习。”

  老余也决定,Edmond上完小学六年级就回加拿大。在他们看来,国外的教育特点是,“年级越高,学的东西越多,主要是学东西的方法不同,他们学习很多调查研究的方法。”让余太太印象最深的是,女儿同学的一份历史作业,为了讲述一段历史,做了大量的调查,作业完成得像出版物一样,有文字、图片,还装订成册。

  上六年级的Edmond看上去像个二年级的孩子,他会摆弄着客厅里的象棋和客人大声交流,说他喜欢中文多于英文。漂亮的混血儿媛媛,也表达着对中国和中文学校的喜爱。

  对于老余和陆太太来说,他们也渐渐摆脱了在两种教育制度中的摇摆,开始认识到,没有一种两全其美的教育,重要的是让孩子自己在成长中能够区分和识别,哪些是好的,哪些是不好的。

  (《中国新闻周刊》10.24 庞清辉 王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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