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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九年夏在上海 左起:沈从文、二弟岳荃、母亲、九妹岳萌、大哥岳霖。
沈从文母亲生有九个孩子,真正活到成年的,只有五个。而九妹是他们家最小的一个。沈先生在他最早期的小说《玫瑰与九妹》里就让她亮过相。1927年,沈从文到北京有四五年了,度过最初的挨饿受冻的日子,又经几位知名作家、诗人及朋友的提携,生活稍有了稳定的迹象,便把母亲与九妹接过来一起住。
想让九妹成为“林徽因”
沈从文因为自己没好好读过书,所以很想让美丽的九妹上学读书。沈从文在北京,一直生活在有好的教育背景的作家、教授和大学生中间,特别是女性朋友林徽因、凌叔华又美丽又懂英语又是作家,他想象中九妹将来也应该和她们一样,是一个懂文学又懂外语的人。实际上,沈从文也有过去英国读书的梦。他给九妹选择了学法语学英语的方向,以便将来送她出国,自己给她提供学费。这也算是让九妹代圆自己的梦。但他没有考虑到九妹实际的基础,沙滩上建塔,终不能成。
九妹成天也夹一本书在哥哥的朋友中走来走去,俨然一个大学生的样子。她在享受一种虚荣,却没能像哥哥的朋友们一样有苦读的准备和钻研的功夫。
后来沈从文去了上海,随后到达的九妹仍然被沈从文安排着学习外语。尽管沈从文生活艰苦,他还是尽最大的努力给九妹创造最好的学习条件。九妹坦然地受用着,而且生活中大手大脚,全没有哥哥那样的俭省。
事与愿违,九妹崩溃了
1931年,胡也频被害后,是九妹陪伴着孤独的丁玲。
以后九妹跟着沈从文去青岛,回北京。直到1938年,和沈从文全家来到昆明。虽然沈先生为她在西南联大图书馆找了个差事,然而却不能慰藉内心的孤独与空虚。于是她迷上了佛教。
终于出事了。一次日本飞机轰炸过后,九妹回到自己住处,不想小偷把她所有贵重东西席卷一空。物件的被盗是一方面,但是那种大龄女孩所有隐私和独有空间及这个空间里的梦和美,被别人侵袭、洗劫,对她可能是更致命的击毁。她崩溃了,错乱了。
沈从文一个人工作,夫人还未找到事,两个孩子还小,家中却多了这么个病人,他也要崩溃了。1943年3月5日,他不得不写信求助于大哥。
在湘西一方的两兄弟知道,从文也是万般无奈了,才这样诉求的。很快,沈荃赶到昆明,将九妹接回了大哥住的沅陵县城。
九妹的婚姻与归宿
这时一个人出现在了九妹的身边。他叫莫仕进,20岁时成了壮丁在旧式部队里混过几年,以后留在沅陵城中学做泥水匠。不知是什么机缘,九妹竟然与他有了默契。当她说要嫁给这个泥水匠时,把哥哥们吓了一跳。也罢,有个靠双手吃饭的人肯收留她也算幸事。他们婚后来到沅水边一个叫做乌宿的地方住了下来。
整日在乌宿河滩上转悠的九妹,那个当年在北京、上海、青岛生活过的苗条、俊秀的女子,连美女张兆和嫂子也深赞其美丽的小姑,没有熬过那段日子。没有饭吃,尽吃野菜,先是浮肿,继而是瘦弱,最后是可怜地一病不起。九妹就葬在河滩边上。35年后的1994年,因为下游要建水电站,她的儿子莫自来为她移墓,用双手把她的白骨捡到一起,用一个背篓背回到父亲的墓边上,重新安葬。
小说中的九妹永远活着
九妹走了。可是在沈从文二哥的许多短篇小说里,九妹永远地活着。她还是那样俊秀,那样无心机,那样富于幻想,那样罗曼蒂克,那样小资,那样忧郁,那样心性高傲,那样伤感无限。
在《玫瑰与九妹》中,她是那个被娇宠的孩子;在《炉边》,她依然得到了母亲比给二哥、六哥更多的爱;在《静》中,她是春天的长江边上那个向北方眺望的有许多遐想的少女;在《三个女性》中,她化了名与同样是化了名的丁玲、张兆和一起去青岛海边游玩,她只顾自己地、躺在大石头上向着蓝天谈着诗……
莫仕进是1972年去世的。莫自来在村里上过小学,以后跟着别人学木匠,也算子承父业。他有一双儿女。女儿已出嫁,现在县城打工。儿子远在天津打工,三十好几了,尚未娶妻。
(《文汇报》第23373号 颜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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