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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翻开报纸,《柯岩永远闭上了好奇的眼睛》的标题映入眼帘。
望着报纸上柯岩的照片,思绪把我带回到1973年的冬天。那天,我收到冯姐姐寄来的一封信,让我转告父亲,说是她的一位好朋友要来向老人家学习英语。冯姐姐就是冯锺璞,我表姐澂莱的挚友,冯友兰教授的女儿,笔名宗璞。她说:“要来学英文的人叫冯恺,你也叫她冯姐姐好了。还说冯恺就是柯岩。”冯姐姐还说:“她的爱人就是贺敬之,因为在运动中受到冲击,他被下放到首钢‘改造’,冯恺也不能安心写作了,就想学学英语,作为排遣。”
一
没几天,一个擦黑的晚上,冯恺来了。她很爽朗,开门见山就对父亲说:“教学生是应当收费的,您定课时费用吧!”父亲坚决不收费,说在这样的年代,有人来一起说说英语就很高兴了,为什么要收费呢?父亲当即开始了第一课。以后,每周两课,冯恺姐姐都是傍晚来,学一个多钟头就走。父亲说冯恺很聪明,英语底子也不错,发音极好。冯恺姐姐却说自己身体不好,接三岔五的要缺课。那时家里没有电话,她不来听课时,都是在下午三四点钟打电话到我家附近的公用电话,看电话的是一位智残人,街坊们都叫他小名“五十子”。冯恺每次都细细地叮嘱他,一定要把传呼内容送到,还往往要他重复一遍。有一次,五十子送完传呼,叫我出去,说:“那个常来电话的冯恺,路过我这里,给了我几块钱,还说净麻烦我了,谢谢我。她对人可真好哇!”
二
没多久,我的女儿出生了。冯恺姐姐要送些东西,父亲执意不许,她只好作罢。女儿六七个月时,一天,冯恺姐姐带来了一个铁罐的糖盒,一定要送我女儿。那个年代,买东西都要票证,这种精致的盒装糖果可是稀罕物呢!孩子接过来,看着盒子上印制的各色花卉图案,笑得好烂漫。女儿对盒里的糖果,倒不大在意。却对这个大圆饼似的盒子十分满意,甚至她哭的时候,拿来盒子在眼前晃晃,就能破涕为笑。后来,盒里的糖早就没有了,女儿却把盒子保留到上高中,里面存放的,都是她心仪的小饰物。
三
有一次,冯恺姐姐和我聊天,问我知道贺敬之吗?我随口背诵了“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冯恺姐姐很高兴,说:“他在首钢做炉前工,师傅们很照顾他,也希望他能重返诗坛。”有一次,冯恺姐姐和我说:“麻烦你来我家一趟,正好和贺敬之聊聊。”我去了位于煤渣胡同的宿舍,谁知贺敬之却因工作原因,被人叫去开会了。时隔不久,有一次我在家见到冯恺姐姐,那天,她满面春风,见面就说:“昨天,贺敬之被人从首钢车间里接走,说是落实政策,解放了。”
又过不久,冯恺来家和老爷子说,她要出任诗刊的总编了,以后可能没时间再来学英文了,父亲为她而高兴。从此,我只在报刊杂志上见到柯岩的作品,却再也没直接见到冯恺姐姐。
(《北京日报》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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