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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华裔年轻人不同,除了参军,陈宇晖什么都不想干。可最终,在朝思暮想的军营,他选择了自杀。
2011年10月3日晚,身在美国的陈素珍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三名美军士兵站在门外,神色匆匆。陈素珍不会说英语,那些美军士兵也不会说中国广东的台山话。
陈素珍于是给弟弟打了个电话,向电话那端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的弟妹梅丽莎求助。梅丽莎将自己所听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陈素珍。陈素珍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此时的电话中,传来了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呼喊。
参军梦
陈宇晖是陈素珍的独子,出生于1992年。那时距陈家从广东移民到美国仅5年时间。从小在唐人街长大的陈宇晖,一直被街坊邻居看作是模范孩子:听话,孝顺,好学。
自小从移民族群里长大的陈宇晖,一心想做点与众不同的事情。在高中,当很多同学都在争相递交大学申请之时,陈宇晖却一直梦想着能加入美军。在美籍华人中,很多家庭只有一个儿子,一般家庭不会允许唯一的儿子冒着生命危险去参军。但这并未阻止陈宇晖,他对好友说:“我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是为别人而活的。”
当问及陈宇晖的当兵理想时,很多朋友和亲戚几乎都能给出同样的解释:他想在经过参军的磨炼后加入纽约市警察局,以便有一份不错的收入来养活父母。陈宇晖认为大学生活枯燥无味,他喜欢充满冒险的生活,他急于证明自己的勇气和力量。
害羞男孩
与同龄人相比,陈宇晖有一个优势,他有一个充满爱心的母亲。朋友甚至给他起了个绰号——“母亲的孩子”。在唐人街,很多孩子都是在祖父母的照看下长大,但陈宇晖则不同,他每天上下学都有母亲接送。
陈宇晖一家住在伊丽莎白街一间狭小的公寓内,由于空间有限,炉灶和冰箱都要放在卧室的角落里。家里只有一间卧室,过去十几年来,陈宇晖都是和父母一起睡在那张窄小的卧床上。尽管如此,陈宇晖从不抱怨。
在西斯特街读初中时,陈宇晖是个十分温顺的孩子,放学后他一般都是径直回家去做作业。一般情况下,他都避免与人发生冲突。
读高中时,事情有所变化。陈宇晖开始练习举重,每个下午都和朋友一起在休斯顿大街锻炼。陈宇晖不是很喜欢运动,但是他希望在自己瘦弱的身躯上长出几块肌肉来。在高中快要结束的时候,陈宇晖已经长到1.95米,高出他的朋友一大截,但看起来却如一片羽毛般弱小,甚至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起来。
军旅来信
2011年1月,陈宇晖成功申请到美国乔治亚州便宁堡军事基地受训,就在他在训练基地忍受煎熬之时,他的同学都已经成功踏进了大学的课堂。
在基地训练的日子里,陈宇晖经常给父母写信。偶尔在信中,陈宇晖也会提到自己在训练基地遭受的种种凌辱,但他尽量小事化了。“我是惟一的华人,人们时刻拿华人开玩笑,我总是最弱小的那一个”。
尽管如此,陈宇晖从来没有表露过要放弃的意向。去年3月中旬,由于适应不了高强度的训练,很多新兵选择辍学。“这里几乎每个人都遭受过应力性骨折或断腿的折磨。”陈宇晖在信中写道:“许多受伤的人,在经过疗养后,选择了回家,而我还依然坚持着留下来。”但士兵们对陈宇晖的嘲笑,并未因为他的坚持而有所减弱。
残忍虐待
2011年5月中旬,在军事基地的训练结束,19岁的陈宇晖终于以新兵的身份,将随约4000名士兵前往阿富汗战场。
刚抵达阿富汗的时候,陈宇晖处在部队编列的底层,他的上级认为他根本不能适应战场的强度,总是把他揪出来单练:俯卧撑,踢腿,背着沙袋短跑……类似的惩罚不胜枚举。后来,这种非人性的惩罚措施已经完全上升为纯粹的残暴虐待。
被指控虐待陈宇晖的8名美军士兵,年龄都是在24到35岁之间,他们最高可被判监禁10年。这8人对陈宇晖的虐待,几乎从他抵达阿富汗的当天就开始了。陈宇晖被要求穿戴全部军用配备在碎石上爬行,其他士兵用石块砸他背部,声称是“模拟火炮攻击”;他被迫嘴里含水做俯卧撑,不准将水咽下或吐出。其他士兵常用恶意歧视的字眼称呼他。
去年9月27日,陈宇晖遭人从床上拖下,在碎石上拖行15米,造成他背部多处瘀伤与割伤。
去年10月3日,也就是陈宇晖死亡当天,按规定,他应该在早上7点半开始站岗值勤。但直到走到警戒塔,他才发现忘戴头盔了,而且水也没有带够。一位上级开着拖车将他带回去取头盔和水,并且逼迫他在碎石路上爬行100米,其间还要遭受同僚掷石块的处罚。经过如此折磨之后,直到8点,陈宇晖才回到执勤岗位上去。换岗的士兵问他:“你还好吧?”陈宇晖平静地回答:“没事。”但上午11点13分,突然传来枪响……
亚裔士兵之殇
在美军中,由于遭受虐待而自杀的华裔士兵,不止陈宇晖一个,另外一名华裔士兵Harry Lew也几乎是同样的命运。去年,21岁的Harry Lew作为海军陆战队士兵在阿富汗服役,不料在某个执勤的晚上睡着了。由于这是第四次出现如此情形,所以上级军官下令严厉惩罚他。士兵们开始命令他做俯卧撑,如果他没有做对的话,那么这些人就在他的背部和腿部跺脚;他们向Harry Lew的嘴里灌沙子,用军用头盔狠狠地砸他的后背;此后,上级军官还命令Harry Lew挖一个齐胸深的散兵坑。就这样,不堪忍受折磨的Harry Lew,在凌晨3点43分,蹲在他自己挖好的散兵坑里,朝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当记者问陈素珍,希望儿子的死能给社会带来怎样的改变时,这位母亲缓缓拭去眼角的泪水,说:“我宁愿跟他一起走。”
(《南都周刊》2012年第4期 张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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