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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的贡献是于乱世、乱政、乱象之中在人的心灵深处开发出了一块恬静的心田。
陶渊明,一个逝去了一千五百多年的古人仍然引起现代人的广泛共鸣,这是为什么呢?
人生在世有三样东西绕不过去。一是谁能没有挫折坎坷;二是任你有多少辉煌也要消失;三是人总要死去。与这三样东西相对应的心境是灰心、失落与恐惧。怎样克服人精神上的消极面,让每一天都过得快活一些?历来不知有多少思想家在做着不尽的探索。
你看,现实生活中有的人生活并没有到了谷底,甚至还有几分殷实小康,但还在没完没了地嫉妒、哭穷、诉苦、牢骚;有的人已身居高位,还在贪婪、虚荣、邀功;有的人已退出官场,还在回头、恋权、恋名,苦心安排身后事。
陶渊明官也做过,民也当过;富也富过,穷也穷过;也曾顺利,也曾坎坷,但那些毛病他一点也没有,他学儒、学道、学佛,而求静、求真、求我,从思想到实践较好地回答了人生修养这个难题。
陶渊明生活在一个不幸的时代,军阀混战,政权更迭,民不聊生。他虽做过几次官,但“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归隐回乡,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为避战乱他曾两次逃难,仇家一把火又将他可怜的家产烧了个精光。但在他的诗文中却找不到杜甫“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式的哀叹,反倒常是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静。这是一种境界、一种回归,回归自然、回归自我,不为权、财、名、苦所累,永葆一颗平常心。他为官时不为五斗米折腰,不丢人格;穷困时安贫知足,不发牢骚,不和自己过不去,也就是《桃花源记》里说的“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我们没有理由责备陶渊明为什么不像白居易那样去写《卖炭翁》,不像陆游那样去写“铁马秋风大散关”,不像辛弃疾那样“把栏杆拍遍”,陶所处的时代没有辛弃疾、岳飞那样尖锐的民族矛盾,他也未能像魏征、范仲淹那样身处高层政治的漩涡之中。存在决定意识,各人有各人的历史定位。陶渊明的背景就是一个“乱”字,世乱如倾,政乱如粥,心乱如麻。他的贡献是于乱世、乱政、乱象之中在人的心灵深处开发出了一块恬静的心田。“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陶渊明也不是没有做过官,但他不把做官当饭吃,他把人格看得比政治要重,不为五斗米折腰,不看人的脸色。政治生活一旦妨碍了他的人性自由,就宁可回家。他高唱着:“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何等痛快。朱熹评陶渊明说:“晋宋人物,虽曰尚清高,然个个要官职。这边一面清谈,那边一面招权纳货。陶渊明真个能不要,此所以高于晋宋人物。”他岂但只高于晋宋人物,也远高于现代许多跑官要官、贪财受贿、争权夺利之人。
(《梁衡评点中国历史人物》梁衡著 湖南人民出版社2011年1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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