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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烟涧村高仿青铜器已形成产业链,村民刻苦钻研“技艺”并因此致富。
3月27日,77岁的方兴庆倚着墙根晒太阳。抛光机和电焊发出吱吱的声响,扰了他的清静。这声响来自身后的仿古青铜器作坊,已伴随了河南洛阳烟涧村一二十年。
东汉马踏飞燕、东周天子驾六、战国方鼎……一件件仿古青铜器从烟涧村的家庭作坊走出,销往全国及多个国家。
银匠、木匠和古董贩子
上世纪70年代,当村里人还在吃大锅饭时,方兴庆已做起了倒卖古董的生意。一次偶然,方兴庆收来了一面残破的青铜古镜。为了卖出价钱,他要修好它。
刘克铎是村里的老银匠。方兴庆和他花了很大力气,边研究边修复铜镜。路治群是个木匠,方兴庆拿着修好的铜镜找到他,想让他在木头上抠出个铜镜模子。
一个古董贩子、一个银匠和一个木匠,走到了一起。他们也没想到,这个三人“科研小组”,后来带动了一个村的产业。
方兴庆认为,造铜镜,源于他的聪明,“一看就懂,一学就会”。巴掌大的铜镜也没有太多纹饰和工艺。第一块铜镜仿造了出来。
那时没有抛光机和气焊,打磨铜镜全凭手工。工具是锯条和细砂纸。“要打磨好几天。”方兴庆说,当时一年造不了十几个,一个的卖价不过七八元。
仿古,最关键的是作旧,也就是给新铜上锈。硝酸能使铜溶解,化肥能让金属生锈。“科研小组”的理论精髓里,一半是手艺,另一半是务农经验。
方兴庆做锈的方法不繁琐。先在铜镜上抹一层硝酸,然后塞进叫碳铵的化肥里。三五天后捞出来,铜镜上生了一层蓝色的锈。接下来,用混合调制的酱油醋喷洒,或在泥汤子涮,锈就变成了绿色。也有村民见到,有人将仿品丢进过粪坑浸泡,以此上锈。
假货当真古董卖
铜镜仿制完成后,方兴庆他们遇到了第一桩买卖。对方在广东做生意,很爽快,方兴庆和路治群每人卖了两块铜镜。两人各得钱五六百元,这相当于路治群一年的工资。
“那时候都是按真古董卖。”方兴庆说,那时的古董贩子也不一定真懂门道。两三块钱的青铜镜,不出村也能卖大价钱。
方兴庆也有被警察抓的经历。“我说我是做的仿制品,不是古董,警察也没办法。”方兴庆不止一次被罚,铜器被没收,不过他会再起炉灶。方兴庆曾将仿制的青铜器悄悄埋到地下,再当着古董贩子的面从地里挖出来,没人不相信是真品。
方兴庆说,上世纪80年代,他曾一块铜镜卖了1000元,盖起了村里当时最豪华的三间砖瓦房。慢慢地,来烟涧村的陌生人渐渐多了。仿造青铜器的事,悄悄在村里流传。
“技术革命”带动全村
方兴庆说,大件青铜器的仿制技术,来自几公里外的汝阳市妙水村。再加上同村几个人的苦心研究,“这项技术”很快被拿下。在高中同学帮助下,方兴庆也曾在洛阳轴承厂看过一次轴承翻模,很快就掌握了要领。
各式各样的青铜器,来自方兴庆无意中得到的一本“战国时期青铜器”画册。现在,村里每个仿制户家中都有一摞青铜器画册。
方兴庆认为,村民造青铜器的技法是他的真传。因为警察经常找他的麻烦,他一气之下把技术教给了村里人。“学的人多了,看你怎么抓”。
“烟涧造”不再是秘密
周普照之前是个买卖牲口的中间人。他说上世纪90年代末,仿古品生意太热了,村里仿古作坊订单不断增多,家庭作坊全家动员也忙不过来,便邀请亲戚和邻居帮忙。
在帮忙打工时,周普照掌握了做青铜器的本领。虽说有20余道工序,不过周觉得学起来并不难。新入行的年轻人敢干,小物件做着不赚钱就做大件。从三五斤的青铜器,变成几千斤的大家伙。
至于模型,很少人看到过真古董,几乎全是按照画册上的图片翻模。反复试验,毁了再做。也有人则干脆跑到潘家园市场,偷偷买个成品,回家翻模。
上世纪90年代末,随着青铜器作坊变成几十家,“产业化”形成,村里出现了专门卖石蜡、漆料的,甚至模型都有了专门供货商。
方智科也在这个时期加入了青铜器烧制的行列。他是烟涧村现任村支书。那时,一个人每年能赚两三万元。多数家庭能年赚三五万,少数作坊能赚几十万。文物所和派出所的人,不再经常进村。青铜器制造已经不是秘密了。
方智科说,每家的手艺不同,产品也存在差异。烟涧村人常常从电视上一眼就能辨出“烟涧造”。方明伟的妻子焦利勤则边看电视边分析,“这是咱村谁谁谁家的货”。
改变的村庄
十余年间,烟涧村中心街两侧建起了20余家仿古青铜器的门店。村里二层小楼不再是稀罕物。如今,烟涧村有人专门在外地讲课,传授青铜器仿造“秘方”。
还有件事让村里人骄傲。上海世博会时,有政府部门出钱仿制司母戊大方鼎参会展览。但流经几个地方加工,上锈还是烟涧村的高手完成。
村民方明伟注册了公司,店里雇了三五个工人。从摩托车起步,现在他开上了小轿车。在烟涧村,约百余户作坊主都买了轿车。
村里也出现了新的营销模式。27岁的周进强,会把他的作品上传到QQ空间,有客户相中他的手艺,便会打电话下单。周进强初中没毕业就进了这一行,一做12年,娶妻生子,家里翻盖了新房。
(《新京报》4.6 孟祥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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