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85岁的蔡瑞芬有两件引以为荣的事，一是自己在故宫修复厂工作30年，经手的上万件文物，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二是故宫修复厂为全国各地的博物馆培养了几十名优秀的技术人员。

    当记者问到有什么遗憾时，蔡瑞芬说：“最大的遗憾就是成了‘万金油’干部，没能学精一门专业。”蔡瑞芬最钟爱的是书画修复，她那时想成为一名专家，可惜分身乏术，繁重的行政工作，让她无暇顾及，到退休还只是副研究员。“当厂长有责任感，有成就感，就是‘不好玩’。”

    故宫修复厂是1960年成立的，蔡瑞芬1956年从上海调来时，它还只是修复组。办公地点在北京隆宗门右侧的西三所，一座前朝冷宫。然而，醉心文物工作的吴仲超院长，很快就让这座冷宫热闹了起来。“没有一大批专家和业务骨干，故宫博物院是办不好的。”蔡瑞芬清晰记得吴仲超这句名言。很快，八个工种的能工巧匠从山南海北齐聚西三所。

    “外行领导内行”曾是业务型单位普遍存在的现象。蔡瑞芬不甘心当“门外汉”，倔强的个性再一次彰显。她每天泡在车间里，跟着师傅虚心求教，最终八个工种的操作，都了然于胸，代价是得了青光眼。

    “虽然我不自己施工，但起码的常识都要具备。”文物修复，国家有明确规定，一级以上的文物，需要院长批示。修复要打报告，写明修复要求和计划，并需要照相室在修前、修中、修后给文物各照一张相。每个工种都有技术操作的详细规定，尤其是钟表修复和书画临摹，规定极其严格。文物送到修复厂后，每天下班前必须进库房，从库房进出时，厂长每天得亲自看着，并且还得有其他人在场。那时候，木器室、漆器室、铜器室、糊匣室、钟表室、裱画室和摹画室，也被叫做专业组。每天会有一位组长留下来，陪着蔡瑞芬关电闸、锁门。

    1963年，蔡瑞芬担任故宫修复厂副厂长，有机会参与若干重大文物的抢修。书画修复历史悠久，装裱技术人员被喻为“画医”，每一件名作的重生，背后都隐藏着一段传奇。千余年来，《清明上河图》几经兵燹荼毒，匪盗觊觎，最后一次出宫，是被末代皇帝溥仪偷运出去，辗转流落长春。上世纪50年代，这件珍贵文物被古书画鉴定专家杨仁恺无意中发现。经多方鉴定确认为真迹后，《清明上河图》再次回到故宫。国宝回家，带来的除了惊喜，还有考验。因为饱经沧桑，名画已经破损，怎样在保证画作原貌的同时，将其修复完好，成了亟待解决的问题。蔡瑞芬记得，当时经过唐兰、徐邦达、刘九庵等专家的论证，确定了“修复如旧”的原则。为安全起见，博物院决定先对《清明上河图》进行临摹复制。1963年，荣宝斋的名画家冯忠莲承接此任务，后因“文革”停滞了几年，到1974年临摹完成。高仿的《清明上河图》达到了乱真的地步，多次代替真品展示。

    从1973年开始，上海的装裱高手杨文彬着手修复，历时一年有余。蔡瑞芬介绍，书画修复极其缜密。先要洗去灰尘，然后用马蹄刀去污，第三步便是加固画面。因为《清明上河图》流传很广，在画上也留有很多收藏章，而在画芯和背纸相交处的骑缝章，则最难处理。“骑缝章一半印在画芯上，一半又印在背纸上，要保证它的原样，就必须在揭画芯时，不能有一丝损坏，否则修完后就不可能重新完整地贴合在一起。”

    完成了揭画芯之后，紧接着便是在画的背面补洞，然后是给画面全色，这些步骤完成后，就需要压桩。为了寻找合适的鹅卵石把修补好的画芯压平、磨平，修复厂曾经派人到南京的雨花台寻找。最后一个工序是托芯，重新给画芯加上背纸。至此，一幅画才算修补完成。

    （《解放日报》2.27 王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