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恰恰允许我们放肆。就为小小放肆带来的大大快感,旅行也是有意思的吧?
出一趟远门,游玩的兴奋、疲乏之外,我们常常捎带回家种种抱怨,卧铺票买不到啦,车厢里如何挤得上厕所也不方便啦,人地生疏被人宰得惨啦,等等。
可是下一次有机会,爱出游的人还是义无反顾地出门了。可见至少对这些人,旅行之苦究竟敌不过旅行之乐。然而,旅行到底带给我们何种快乐?
出门在外,报纸不读了,电视不是到时必看了,种种新闻到你这里或者已经成了旧闻,一时间大有“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感觉。事实上,踏上舟车的那一刻,你已经暂时地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流浪汉,在家的日子千篇一律,今天是昨天的重复,明天是今天的再现,你知道八点钟得去上班,下班了要到菜场买菜,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流浪汉的世界却是变动的,他不知道路上会碰到什么人,不知道晚上睡在什么样的房子里,不知道第二天吃的是米饭还是面食。一天有一天的新鲜,你不能确定明天会发生什么。
旅行不单遇到的是新面孔,你自己有意无意间也会扮演新角色。平日里,我们在孩子面前,要有大人的威仪;在学生面前,要有老师的尊严;在上级面前,要有下级的谦恭。诸般行止,都有规矩,没了规矩,就是失态。出门在外,我们却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小小的放肆却无伤大雅。穿着奇装异服招摇过市你敢吗?在外地你敢了。吐尽胸中郁闷,在你生活的都市里你敢“喊”么?泰山顶上你敢放开嗓门喊了。在熟悉的环境里红头涨脸跟人吵架有失体面吧?出门在外,你同人家吵得粗话也骂出口了。总之,你好像觉着自己脱离了原来的坐标系,似乎有几分为所欲为的自由了。
有一个朋友,时常口称“我们五十年代的人”,平素同妻子一起逛街,妻子温情脉脉要挽臂而行,他偏是不让,怕给熟人看见要笑话。有次夫妇俩到外地旅行,在杭州大街上转悠,满街是人,他居然敢同妻子勾肩搭背,更有甚者,游花港观鱼,一路说笑,到高兴处,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抱着老婆亲吻。出门在外,恰恰允许我们放肆。就为小小放肆带来的大大快感,旅行也是有意思的吧?
(《广州日报》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