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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乱叠”,不是指那些整整齐齐为“藏书”而集合在一起的书籍,而是一本一本地读过、用过,经过了几十年乃至几代人的阅读而集藏起来的“蓬蓬茸茸”的书本。
说到书的聚散与得失、书房的生成与营建,诗人绿原先生有一个联想:好比爱结网的蜘蛛有一种本能,辛辛苦苦刚结出一面可以容身的网,忽然被一阵风雨摧毁到一丝不挂,但它并不灰心,重新又一缕一缕吐丝编结。这种“同灾难较劲”的本领,在许多爱书人和读书人身上也不难发现。
诗人流沙河如此期望过:“鹪鹩所栖,不过一枝”。然而有多少年月、多少读书人,不是在动荡不安、苟延残喘和朝不保夕中度过?遑论书房。“谁说非要有个书房不可,我就不信。”风骨卓立的诗人早已对书房不存幻想。
“文革”中,红卫兵上门焚烧了学者柯文辉辛苦积攒起来的五百本书,他用阿Q的精神自慰:“莫难过,以后你还会有二千册书!”靠的是这无根据的幻想,一个爱书人平复了心灵深处的创痛。出于同样的原因,语言学家周有光在《有书无斋记》里记下了友人的一句感叹:宁可无斋而有自由,不要有斋而无自由。
为了一个“堆书的地方”,许多老辈文人、学者付出了几乎一生的努力和艰辛。那么,一旦拥有了自己的书房呢?翻译家李文俊说:“即便调我去当广东省或海南省的省长,我都不干。”
董桥先生应该是见过东西方书房最多的人了,他的感受是:书房书斋书室从来都带着布尔乔亚高档的情味,访书的雅趣远比藏书的书房好玩。其实,“访书的雅趣”又何尝不带“布尔乔亚的情味”!我们不妨这样认为:藏书不如访书,访书又不如读书。因为,同任何真正意义上的“藏书”相比——就算你已经有了一个较为可观的书房,你那几本破书又算得了什么呢!重要的是,你得读它。
董桥曾说,“天下青山都是一簇簇乱叠起来的,整齐了反而减了妩媚。”所谓的“乱叠”,当然不是指那些整整齐齐为“藏书”而集合在一起的书籍,而是一本一本地读过、用过,经过了几十年乃至一辈子或几代人的阅读和积攒而集藏起来的“蓬蓬茸茸”的书本。只有这样的书房,才是静水流深的、“活”的书房。
(《新民晚报》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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