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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燕园,伴随着诺贝尔奖授奖仪式上的传统音乐莫扎特的D大调进行曲,在范曾的“穿针引线”下,1957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杨振宁和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之间穿越55年的“诺奖对话”就此开启。
谈求知:科学家猜想 文学家幻想
范 曾:杨振宁先生曾经说过,科学家从来都不能发明,他只是在不断发现。我想问莫言兄,您是在发明创造,还是有另一种途径?
莫言:我想文学创作和科学发现有很多共同的地方,也有一些不同。文学家关注的是人,科学家关注的是物;文学家探讨的是人类的情感,科学家关注的可能是物质的原理。所以同样一个事物在文学家和科学家的眼睛里可能就不一样。
但在创造的过程当中它们也有很多共同的地方。严格地说,作家的创作也不是无中生有,作家在作品里塑造的所有人物也都是现实当中的人物经过想象、加工后的综合,但他确实又不能跟生活中的任何一个人物对上号,他是属于作家的一种文学创造。所以,我觉得这是文学比物理学、化学稍微自由一点的地方。
杨振宁:不管在科学、文学、艺术里,发现跟发明的界限都不是完全清楚。可是我想底下这句话是有道理的,科学里发现的成分比文学里少一点。我可以把这句话从另外一个方向再讨论一下,我知道莫言喜欢写幻想文学,有没有幻想科学呢?我想没有,科学是猜想的学问,不是幻想的学问,幻想的科学我觉得是没有出路的,因为科学所要了解的是一些已经有的现象。
莫言:文学家确实需要幻想。文学作品的想象建立在生活经验的基础上,科幻作家的则建立在一定的科学知识之上。文学幻想是建立在一定的生活经历之上,再去想象、类推的。
谈治学:相同的“三部曲”
范 曾:谈到风格,科学家的风格体现在什么地方?
杨振宁:20世纪物理学有三个大发明,其中一个叫做量子力学,参与的人有三五个,其中一位是德国人海森堡,一个是英国人狄拉克。我曾经说狄拉克的文章是“秋水文章不染尘”,清楚得不得了。海森堡的贡献十分重要,但是文章非常之乱,每一篇文章都有正确的东西,也有错误的东西,很多时候分不清楚。这就是两种风格,整个物理学前沿的发展就是这两种不同的风格互相影响而发展来的。
莫言:作家的风格通过语言来体现。整体来说,文学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发展和变化,有了各种流派。但是各种各样的流派和风格对作家而言有时候也是一种无可奈何。比如说,一段时间内现实主义的写法,巴尔扎克等大作家已经把这种风格发挥到了一种登峰造极的地步,后来者很难超越。作家只有对前人的作品有所超越或者不同,才能在文坛上站住脚跟。这就逼着作家去想另外的出路,千方百计避开这些已经非常辉煌的写作风格,寻找自己的风格。
杨振宁:9年前,范曾先生画了一幅大画送给南开大学数学研究所。画的是我和陈省身先生之间的对话,我尤其欣赏的是范曾题的诗,其中有一句“真情妙悟著文章”。我认为这七个字将科学研究所必需的过程说得非常清楚。先要有真情,就是浓厚的兴趣,然后是妙悟,有了它才能有结果:著文章。三部曲道尽了科学研究必经的过程。我想问莫言先生,这七个字描述文学的形成过程是不是也恰当?
莫 言:更加恰当了,因为是“著文章”嘛。
范曾:妙悟在科学和文学中都有,但是表现是不一样的。要到实验中去证明,文学家妙悟后直接写出文章。文学要比科学自由得多。
(《光明日报》5.16 邓晖 丰捷 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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