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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中央电视台第一套节目每晚十点半的《魅力记录》栏目播出八集纪录片《京剧》,引发关注。该片是我国第一次以纪录片的形式记录京剧的发展历程,以及中国人不断变迁的生活史、文化史和经济史。这里,我们摘编《京剧》的八集解说词,以飨读者。
第一集 《定军山·溯源》
2010年11月16日,当北京城在初冬的斜阳下慢慢醒来,生活的舞台上,一如既往的是北京人习以为常的繁忙与精彩。从这一天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名单上,多了一个以这座城市命名的一种古老戏曲的名字:京剧。
站在北京城南的永定门向北望去,仿佛可以看到天边。二百年前,从南方来的徽班也许就是从这里,陆陆续续地走进北京城,开始了他们的辉煌之旅。
在老北京的传说里,京剧是从茶楼到戏园子几代中国人一脉相承欲罢不能的疯狂沉醉与痴迷,忘我的追捧、山呼的喝彩,在那些有情和无情岁月里,京剧之于大多数北京人、中国人,既是各层人士沉浸其中乐此不疲的一种生活方式,更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温情慰藉。
当所有的繁华已成过往,所有的热闹归于沉寂,关于京剧,关于那些将自己的精魂映射在舞台之上的戏梦人生,我们的讲述,就从这个早已陨落的王朝开始……
第二集 《宇宙锋·呐喊》
1911年10月,辛亥革命在湖北武昌爆发。一个月后,革命从武昌城头传递至上海。在攻打江南制造总局的战斗中,担任总突击队的全部是上海新舞台的京剧艺人,总队长是潘月樵和夏月珊。
上海光复后,京剧艺人潘月樵被授予少将军衔。孙中山批准成立上海伶界联合会,亲笔题赠“现身说法”的匾额一幅,夏月珊为首任会长。时代的转换如这块世纪舞台的幕启幕落,伴随着这段从梨园伶人到革命少将的梨园佳话的书写完成,京剧的另一个百年开始了。
1912年底,65岁的谭鑫培又一次来到上海演出。在明亮如白昼的舞台灯光照耀下,传统戏曲舞台“一桌二椅”的摆设显然已有些孤单,取而代之的是新奇的舞台机关布景。京剧的“听戏”时代,已率先在这座城市向“看戏”时代让渡。
当时装新戏的热潮随革命的结束而快速引退,以动作丰富、“做打”见长的武生、架子花脸、刀马旦,也迅速取代一板一眼、擅长“唱念”的老生、青衣,而成为沪上戏迷的新宠。在登临这座城市不到半个世纪后,京剧在这崭新舞台上生长、浮现出别样的生命印记,“海派京剧”的说法也由此而来。
在刚刚兴建营业的“新新舞台”,伶界大王谭鑫培拿手的传统老生戏还没演完,沪上戏迷的满场倒彩已经此起彼伏。仅仅几个月后,十里洋场的华丽舞台,迎来了又一位来自京城的京剧艺人,这个人就是年仅19岁的梅兰芳。也正是在此次上海的演出以后,梅兰芳这个名字开始风行大江南北,成为无数中国人爱上京剧、走进戏院的理由。
从某种意义上说,谭鑫培和梅兰芳二人一前一后结局迥异的演出,构成了京剧发展史上又一个百年的真正起点。
第三集 《借东风·传承》
清末民初时期的京剧演出市场已日渐红火。
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由来已久的科班“打戏”之风愈演愈烈。作为一个传统科班,“打戏”自然也是富连成的常事。不过,对于那些从科班私利出发、拔苗助长式的“打戏”,班主叶春善却向来深恶痛绝。为了从小培养科班弟子严谨自爱的作风,叶春善与科班总教习萧长华共同制定了富连成“学规”,即“四要”与“四戒”,并规定各科弟子每天早起练功时都得集体朗诵:“自古人生在世,须有一技之能,我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
北京前门外的广和剧场,一百年前称为“广和楼”。民国初年,富连成东家把这里包了下来,作为富连成科班对外演出的固定戏楼。戏楼前台旁,有一间侧对着舞台的账房,每逢科班演出,科班班主叶春善就会端坐在此,静静观摩查看舞台上学生的演出,每当有让他眼前一亮的科班弟子,演出结束后,他都要特意叫人传唤到跟前,给小演员们送上一个红包以示奖勉,俗称“小份儿”。然而,也有孩子站到叶春善的跟前时,却是一脸的沮丧,叶春善会告诉孩子,你倒仓了,要另谋出路。
“倒仓”是京剧艺人的行话,指大多数人年少时的一段生理变声期。对于吃开口饭的京剧艺人而言,“倒仓”既是一道“鬼门关”,更不啻为一条命运分界线。
第四集 《大登殿·绽放》
1919年,曾经的梅党成员、年近花甲的罗瘿公领着一位少年走进了梅兰芳居所。这个少年,就是往后的“四大名旦”之一:程砚秋。
在投师梅兰芳之前,罗瘿公对程砚秋的栽培已经整整三年。此时的程砚秋,真正需要的仅仅是伶界大王的一次提携。
几个月后,梅兰芳把自己的一出私房本戏《贵妃醉酒》的一招一式全部传于程砚秋,并在日后的营业演出中有意让程砚秋代为登台。靠着这出《贵妃醉酒》,程砚秋在京师戏园一炮打响。1922年10月,程砚秋率领自己成立不久的“和声社”首次登临上海的舞台。
半个月后,百代唱片公司的录音棚,伴随着徐徐转动的唱盘,程砚秋留下了他演艺人生中的第一张唱片:《大登殿》。从此往后,程砚秋和梅兰芳这两个名字,开始被戏迷票友习惯性地联系在了一起。
第五集 《生死恨·抗争》
在京剧歌声的送别中,当年慷慨奔赴前线的二十九军大刀队曾经给无数中国人带来过振奋和鼓舞。
无极刀的创始人,是一位名叫李尧臣的天桥艺人。民国初年,原本在京城镖局担任镖师的李尧臣来到天桥,开设了一家名为“武术茶社”的茶馆。“武术茶社”很快吸引了不少前来学艺讨教的京剧艺人。
1937年北平沦陷。异族的入侵可以带走一段属于京剧的黄金岁月,却抹不去人们对这块舞台的共同向往。在老北京的记忆中,一出《霸王别姬》不仅奠定了“虞姬”梅兰芳领袖群伦的梨园地位,更成就了“霸王”杨小楼京剧武生第一人的梨园公论。
1936年底,已经移居上海四年的梅兰芳曾经短暂返京,与杨小楼再度合演《霸王别姬》,整整十四年的舞台合作中,这是杨、梅二人最后一次同台亮相。
第六集 《凤还巢·坤伶》
北京前门外的天桥一带,自古就是民间艺人卖艺求生的热闹所在。清末民初,京剧坤伶已不再为社会新鲜事物,但在远较上海传统保守的京师,这里依然是女性艺人登台演出的唯一合法去处。
京剧是男人创造的剧种,基础的流派都是由男人创造的,因此觉得这是男人的艺术,女人总是没有分量唱不好。当一堵“传男不传女”的高墙横亘眼前,偷师学艺也就成为女性艺人跻身舞台、精进技艺的无奈选择。
著名的程派传人、当年的“四大坤旦”之一新艳秋曾经在1982年的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程砚秋先生每有演出,我和我哥哥必去“偷”戏。我们躲在华乐园楼上的角落里,哥哥专记胡琴、唱腔的工尺谱,我强学全出戏的唱、念、身段。
第七集 《荒山泪·江湖》
盖叫天10岁开始登台演出,以短打武生戏闻名京剧舞台。因伶界大王谭鑫培取艺名小叫天,于是自取艺名盖叫天,意思是盖过谭鑫培,此举可见盖叫天桀骜不驯的性格。
1934年5月,上海“大舞台”戏园,成名多年的盖叫天生平第一次跌倒在舞台之上。一出拿手好戏《狮子楼》,46岁的盖叫天已在舞台演出多年,然而,当他从两丈多高的高台上翻身跳下,为了躲开配戏同行,他只能选择伤害自己。
沪上名伶夏月珊兴办的“第一舞台”,有一位名叫赵黑灯的二路武生搭班演出,同样的一招高台“吊毛”,据说摔落舞台上的赵黑灯每次都要昏死过去,夏月珊对赵黑灯说:“你下次可不用摔了,我们还是照用你。”赵黑灯回答:“咱们梨园行干这个的,哪个不是摔得梆梆响?我答应你不摔了,可把我的名声唱坏了,出了你的门,别人就不用我了。”
不久,在汉口跑码头的赵黑灯再次昏死在舞台之上,这一次他永远没能苏醒过来。
第八集 《群英会·新生》
1951年4月,中国戏曲研究院正式成立,由梅兰芳担任院长、程砚秋担任副院长,“新中国实验京剧团”随即并入旗下,成为国家事业机构内一个完全国营化的演出团体。从此,往日自赚自销、自负盈亏的艺人,转身变成拿国家工资的演职干部,持续百年的传统班社制由此开始淡出历史舞台。
1955年1月,中国京剧史上的第一个国营化大型演出团体:中国京剧院宣告诞生。
今天,京剧已经走过了两百年。两百年的卑微、屈辱或荣耀、风光,两百年的苦闷、彷徨或呐喊、抗争,京剧如同一个无所不在而又不知疲倦的精灵与使者,以自己载歌载舞且歌且行的亘古姿态,既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奉献了两百年的温暖、欢娱和力量,更见证、亲历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从黑暗贫穷向光明富强的艰难转型。
(纪录片《京剧》撰稿人:温细鎚)
(《光明日报》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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