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诗无达诂”,可也不能太离谱。“新说”自然要求新,可也不能瞎胡抡。俚言两句,有感而发于读过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的《诗经新释选》(苏东天选释)之后。在《诗三百》中选了大约70多首诗,其中少部分“从旧说”,似乎没有什么“新释”,也便没有什么大谬。大部分新释,一言以蔽之,以史代诗,或可说事事都以礼乐作解。这自然也可以算一家之言,无可厚非。但以诗证史,以史解诗,毕竟是走偏锋的险招儿(那是陈寅恪先生一干人等的本领),没有那金刚钻儿,有时就难免要糟贱了瓷器活儿!
例如《国风·邶风·绿衣》一首,旧说虽然也有不同的解说,但还都在谱儿上——就衣、裳而论情份。可苏先生的新论是:“这是一首写黍(玉蜀黍、包谷)成熟收获的诗。”于是乎,“绿衣黄里”“绿衣黄裳”就成了对玉蜀黍即玉米的外观描述,粗、细葛布成了对玉米“包衣”的比喻。进一步又扯上《周易》的坤卦,“亦依作物所反映的节次物象以应乾卦之天象(龙象),讲到春耕地,播种黍(‘直以方也’),黍苗生长旺盛(‘地道光也’),结果实(‘含章可贞’),成熟(‘括囊无咎’),收获(‘黄裳元吉’)”。最后归结为是对殷王朝“许多贤臣不是被杀就是被逐,大多数诸侯邦国皆反叛归周,殷之灭亡全败在纣王手中”的隐喻。您说这是哪儿挨哪儿啊?
首先,黍和玉蜀黍、包谷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黍,是周时最普遍的作物(名列“五谷”或“六谷”)之一,似小米“稷”而性粘,今天在北方农村还有种植。而玉蜀黍是舶来品,原产地在墨西哥和中美洲一带,16世纪(明代)才传入我国。别说是殷纣王,就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代天骄,也和玉蜀黍没打过照面的。更何况穿衣是穿衣,吃饭是吃饭,怎么又和亡国不亡国扯上了——胡扯嘛!比较而言,这算是显著的例子,但所谓的“新释”大抵如是。
又譬如开篇第一章的《周南·关雎》,作者的新释是“姑娘们演仪(原文如此)一年辛勤劳动的过程,既为祈祷农业丰收,也表达大家不辞辛劳的心情,以示劝耕。‘君子好俅’语意双关,既是对淑女们的赞美词,又是对农业丰收的祈求”。于是乎,“雎鸠”就是两种春信候鸟,是图腾,绘在旗幡上,以作导引,用于春祭典礼。“寤寐思服”是女子梦中也在思念着如何培养好荇菜。“辗转反侧”是为使荇菜长得好,经常心焦不安,致使晚上也卧不安席。“琴瑟友之”,则成了形容精心护理荇菜。琴瑟为文乐,为春之乐,为周代五乐之一,含有生发之义。友之,爱护它(荇菜)。是耶?非耶?笑话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