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人,他永远无法作出既公正又客观的判断。因为人是活在一个时代,一个背景,一个群体中。
表现主义艺术正是以“自我表现”为中心;因为他相信人是极为主观,极为自以为是的,描写人类的这一基本特征,探索和剖析人的内心世界,是探索人性的一条路。在《侏儒》这本书中,用“我”这样一个侏儒的眼、耳、脑,去看这个世界,听这个世界,想这个世界,凭直觉去感受,用感观触动心灵,直接将“灵”与“肉”统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故事情节已经褪成了一种意象,在这样一个意象里,“我”驾驭着我的感观、我的思想,尽情地驰骋。我看见了外表强硬,其实内心极为脆弱的人类,我看到了他们灵魂深处探出头来,脸似猿、形似人,比我不知丑陋几千万倍的那个“侏儒”,表面上看到他们的似乎是一种毫不知恐惧的一群,他们趾高气扬、泰然自若地东溜西走,脸上光光滑滑,毫无表情,但在他们身体里却总是另有一个被他们故意忽略了,但到一定时候就会从他们的身体里面、从他们的灵魂中的某些污水池中泛出来,使他们恐惧,让他们害怕……因为人类总是爱掩耳盗铃的,他们不知道他们比我更畸形,比我更矮小。人是爱看到在模糊不清的镜子里反映出来的自己。而我单是过着一种生活,身体里没有别的什么,我既不曾恐惧什么,更不曾心神不宁过!
“我”不出于自己本心地为着王妃传递着情书,我痛恨她的荒淫无耻,我痛恨我不得不冒着生命去为她完成一桩桩的差事。我看到人类的爱情是如此的苍白无力,而人类的爱情仅仅只是一些毫无生命的诗句,一个只有今天也只存在于今天的片刻的爱情。我无法也不愿去想这件事的离奇之处———谁能想到,那荒淫的王妃,因情人被杀而悒郁以殁之后,竟成了圣母女神的化身,作为人敬仰爱戴的神灵挂到大教堂里,人人都觉得这样的一位圣母,这样温厚慈祥、富于神性的上帝之母被描绘出了那最令人神往,最令人充满玄秘幽微的神圣之感的微笑,而这微笑只是来自于这位艺术家先前为王妃所画的那副肖像中,肖像中的她活脱是个娼妇。两幅画像尽管差别很大,然而却能用各种方式说出共有的实质。人类真会给他们自己开玩笑!
“我”这样一个侏儒,总算尝尽人间冷暖,饱看了“大人物”的荒淫生活、机诈权术、统治手段的国际中的翻云覆雨,也冷眼侧目地看到了“小人物”的怯懦好斗,极度自尊心下掩盖的极度自卑感!瑞典的巴·拉格维斯的在他的《侏儒》中就这样表述一个虚拟的生活真实。
(《侏儒》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8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