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计算机真正消除了文书工作,那么办公室的垃圾箱为什么老是装得满满的?为何银行自动兑款机前的队伍经常比出纳员窗口的队伍长?下文节先自爱德华·特纳的《技术的报复》(上海科教出版社出版)。在书中,作者对最值得人们夸耀的技术的令人沮丧的“报复效应”,作了富有洞察力、发人深思,妙趣横生的探究。
单是技术,通常不会产生报复效应。仅当人们在法律、条例、常规和习惯中把技术固定下来时,才会造成对充分发挥其全部潜力的嘲弄。试看人为改变地貌并重新配置栖息地的动物吧。佛罗里达州的开发者曾按法律程序要求重新安置龟类,看来这一做法无意间向新的龟种群播散了一种有害微生物。官方认为,它引起的呼吸器官疾病一直在摧毁着生态上重要的、受害的食用龟。
再说转移城市里的热量吧。众所周知,夏季的城市中心比周围郊区要热。装上空调后,哪怕是七八月份,人们也能保持正常的工作状态,但代价是提高了大街上的气温,使人耽搁在室外时更难受。(有时还会把不适转移给未装空调的住户,但由于对空调的主人并无损害,这就不算报复效应)与此类似,安装空调的公交车辆会使站台的温度提高5.5℃。有人为了乘10分钟的车却要等候10分钟,真是活受罪。如热负荷过大,车辆本身得不到冷却时,乘客的情况就更糟,在为使空调能起到作用而关得严严实实的车子里热得发昏。就像龟的重新安置问题一样,可将此称为重新配置效应。
让我们来考虑一下被认为能省出时间做其他事情的器具设备所产生的后果吧。“让机器工作,让人们思考”——IBM公司在计算机纪元50周年的日子里驰名的题词——或许这依然是对技术信心的最精辟概括。但情况并非总是如此。技术史学家科万(Ruth Schwartz Cowan)在其《为母亲带来的更多工作》一书中指出,当吸尘器、洗衣机和“省力”的机械逐步改善了工人阶级的生活水平时,却并没有为中产阶级的主妇节约多少时间。妇女们一旦把脏衣服送到洗衣店以后,在家里就益发做起了洗涤工作,而当洗衣店和其他服务公司停止营业时,她们就没有多少选择余地了。我们可称此为重复效应:多半是做同样的事,而不是取得做其他事情的自由支配时间。同其他的报复效应一样,当社会结构发生变化时,它也会发生变化。70年代和80年代双职工家庭的增加,再次使家务劳动的时间减少,但我们发现,在办公室里却出现了重复效应。
很少有人喜欢拨盘式电话而不喜欢按键式电话。找孔、转动拨号盘和用手指碰击金属小玩意儿,毫无雅致可言。按键则不大可能会按错,如今语音识别技术产生的错误数比无论哪一种手动装置都少。但人工拨盘打电话虽然有点笨拙,却有一个优点。拨打的数字号码有限——要记忆的数字号码有限。现在,用按键代替拨盘而节省的时间超过了为利用按键而制作复杂设备所费的时间。当把载波访问码和信用卡号码加到电话号码上去时,一次呼叫就需30位数。语音邮件设备也许会盛行起来,但依然需要很多位数和等候的时间。谁没有过陷入没完没了的信息回路的经历?仅当末位拨号甚至在廉价电话机上出现,使重复呼叫自动化时,电话公司才开始安装能不定期堆存数十条进路的设备——这往往由主叫用户开支。所有这些就是再复杂化效应。
有时,一种技术或装置反而会使问题倍增。据政治学家波斯托尔(Theodore A.Postol)的研究,海湾战争期间,美国部署了爱国者导弹防御飞毛腿导弹的袭击后,虽然落地的飞毛腿导弹减少了,实际上对特拉维夫的破坏却增加了。在爱国者导弹实施防御期间,有更多的人受了伤,更多的公寓住宅遭到破坏。有些被爱国者导弹破坏了的飞毛腿导弹原本可能没有什么破坏作用而着地。但按波斯托尔的计算,一枚爱国者导弹在5.5公里高空击中一枚飞毛腿导弹,可产生遍布方圆5公里范围的碎片。而一枚一般饮料瓶大小的、飞驰的碎片可穿透13厘米的混凝土厚板。因此,爱国者导弹说不定早已使飞毛腿导弹变成了更小的导弹。这种技术上的九头蛇式反应即为再生效应。下面就要谈到,巧妙利用自然,可促进“有益”的生物,抑制“害虫”,但却会产生再生效应,它的破坏作用甚至比先进的常规武器更惊人。
每当新的发明开创一个新领域之初,人们对它充满无限的向往和憧憬。但由于某些原因,新的尖端领域从来不是固定的。或是人们对它不再感兴趣,新领域就等同于乏味的被遗弃城市的遗迹;或是这个领域不久就拥挤得像人们离它而去的舱位。试考虑塞满地球轨道的3万~7万件太空垃圾,其直径为1厘米以上,它能击碎宇宙飞船,同飞毛腿导弹碎片几乎一样,坠落时能毁坏公寓住宅。再环顾我们的地球,堆积在大西洋偏僻小岛上的杂乱废物的密度,从1984年每平方公里的500件增至1990年的超过2200件。曾显得非常宽广的电磁波谱目前是这样的密集,充满了媒体和电信波道,从而发生的再分配就可能使一些用户受到冷落,或是又得主要依靠电话线路。这些就是再密集效应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