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在重庆文化界曾引发了一场轰动山城朝野的两大阵营、两派文人的笔墨大战。这场笔墨战是由毛泽东的《沁园春·雪》的发表引发的,蒋介石闻之,坐卧不安,龙颜大怒,他说“毛泽东野心勃勃,想当帝王称王称霸。想复古,想倒退。”他命令手下赶快组织人写文章讨伐毛泽东,又要抓紧从他的御用文人里找一高手,填一首超过毛泽东的词。一时国民党御用文人纷纷应召,向毛泽东的《沁园春·雪》发起了挑战。这些御用文人里的一位代表人物即是易君左。
易家钺,字君左,1896年生于湖南汉寿(原名龙阳)县,北京大学毕业后留学日本,在著名的早稻田大学就读,一生酷爱诗词歌赋。易君左性格豪爽,极为重视朋友间的情谊。他在日本留学期间认识了郭沫若、郁达夫、田汉,但与郭、郁二人来往很少,只有田汉因是同乡的关系,常常见面。
1921——1922年,易君左在上海泰东书局任编辑,与也在泰东任职的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同事。从那时开始他与郁达夫成了很好的文友。郁达夫在泰东书局应酬很多,往往深更半夜不睡,本来身体欠佳,加上他有些颓废的心理和流浪生活习性,自然更瘦,脸色也更难看。易和郭、成也常常劝劝他,但总是秋风贯耳,硬听不进去。1922年易去安徽公立政法专科学校教书,郁也同在这所学校任教。郁除上课之外,全部时间在城内游荡;每月工资100块光洋,全花在游荡和一个合乎他“三条件”的青楼女子身上。三条件,即要年纪大一点,像貌要丑一点,没人爱过。易一直对郁相当谅解,寄予同情。他认为对于一个不平凡的人,似乎不必用庸俗的眼光去衡量,或用卫道士的假面目来排斥他。抗战初期,郁一家避难住在易的家乡汉寿县城。他和地方长官及绅士相处很好,令教育文化界和青年学生对郁更加崇拜、敬佩。
有一次县长、县绅及县文化教育界的名流宴请大文豪郁达夫,易君左出席作陪。席间谈笑风生,妙语连珠,好不欢快。就在此时,不知哪位先生突然提议,请郁、易二人即席吟诗作赋,两人推来推去,最后达成默契,合作一幅对联,即由郁出上联,易对下联。郁稍加思索,回忆易在扬州一件趣事,不禁哑然失笑——易曾在《扬州日报》的文艺副刊“闲话扬州”当主笔,结果引起扬州文人的不满,并被赶出扬州——于是上联脱口而出: 闲话扬州,引起扬州闲话,易君左矣。
易开始感到有些犯难,但一见到郁揶揄自己的神气,灵感就上来了。那天报纸上头版头条有一则新闻:林森就任国民政府主席,而林森又字子超。这样下联也出来了。
国府主席,掌持主席国府,林子超然。
易话音未落,全场鼓掌。这的确是一幅佳联。
西竺山附近有个西湖,湖的周围是长堤环绕,这长堤名叫花姑堤,湖里盛产莲藕。夏天,荷花盛开,香气袭人;湖边洗莲藕的少女少妇个个水灵。身穿得体的花衣,露出的胳膊像莲藕一样净白、娇嫩、丰满。这天下午,西竺山的长老设斋宴招待郁达夫、易君左两位先生。他们一面品尝斋点,一面欣赏花姑堤的风景,顺口吟唱: 西竺山前白露飞(郁), 花姑堤下藕田肥。 柳阴闲系瓜皮艇, 茅舍新开杉木扉。(易) 藤蔓欲攀张网架, 牛羊也恋钓鱼矶。 桃源此处无多路(郁), 天遣诗人看落晖(易)。
(据易先生说,上述郁、易的联句,郁都未留下手稿。)易认为,这位天才的作家,其可爱处,并不在其天才之超群,辞藻之华丽,而在其性情之天真,气节之坚定。凡是同郁接近的,一定会感到:他只是一个“真”字,没有一点虚伪。他在创造社里是一个卓然独立的作家,不受任何牵连,亦不牵连影响其他任何人。到南洋以后的写作,是他死于敌人之手的真正原因。
易很珍惜他与郁达夫间的友谊,到晚年时仍然念念不忘早已作古多年的这位朋友,他常对人说:“郁达夫是一个最有骨气的文人”。
解放前夕,易君左移居香港,在那里生活了18年,后移居台湾。这位“龙阳才子”1972年病逝台北,终年75岁。
(摘自《传纪文学》2000年第5期,魏先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