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设法在当代作家里寻找这样的文章,却常常不能满足。当下的文人似乎太过沉重了,到处充斥的都是忧国忧民的大话题,杂文家几乎都要变成社会评论家了。但他们所引的证据大都来自报刊和电视新闻,重复一番事件轮廓后就开始大发感慨,并多作指点江山、浑身正气、为民请命式的评点。高尚倒是高尚,就是没有亲切感,也不见得有灵气,看多了就给人取巧的不良印象。说时代风气浮躁或者说文坛浮躁,论据有很多,我以为文人失去了谈论小事,对人间常情失去敏感和兴趣,只会“大话西游”式的宏论,是浮躁的典型特征。
即使论到杂文,虽说“匕首投枪”是鲁迅以来的优良传统,但锋芒所指如果没有确定对象,只是在炒“概念”,那就不但是大战风车,甚至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了,恰恰失却了杂文的本位。以鲁迅为例,他的杂文虽也有论“娜拉走后怎样”和“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之类的“理论”文章,但更多的却是他与各类论敌之间互不宽恕的论战文章。他的论敌,多数都是自己周围的“同类”,陈西滢、林语堂、梁实秋都文人身份为主,即使官僚,也多取自己的“顶头上司”如章士钊之类。这种论战对象的选择,使鲁迅杂文读起来不但有的放矢,更让人能真切体会到鲁迅的“真的猛士”的风采。我觉得在继承鲁迅精神的时候,我们的许多作家忘记了这样一条基本的出发点。以鲁迅所处的时代,那时的风云变幻,他的杂文谈论的似乎都是文人间的小事,发泄的是个人情绪。但鲁迅杂文却因这些文坛“小事”和“个人恩怨”给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艺术财富。鲁迅不是社评家。
没有自我不成作家,总想剔除小情调而专注大话题则是真的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