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生前确实曾在文坛上显赫一时。作为爱尔兰国家剧院的筹建者,他在当时的英国为人瞩目。“文坛圣人”的雅号究竟是因为他的作品写得出类拔萃,成为时人的范本,还是因为作品的内容涉及圣人耶稣,因而沾上圣人之光,我们不必认真去加以考证,单看那些外国人所写的文学史教材中对他也只是偶尔提及,就可以知道个大概了。享尽生前荣耀,死后却渐渐被雨打风吹去的作家,历史上不乏其人,而被历史所冤屈的作家毕竟少见。一个作家及其作品是否优秀,历史是最公正的审验官。
当然,再公正的审验官也有判错的时候。为了对作家及其作品负责,我们不妨先把他当时的荣耀和后来文学史家对他的评判搁置起来,回到他的作品本身看一看。我们随便举一段:“当我与她站着面对面谈话时,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际:这儿离我的房子并不远,要邀请她去那儿喝茶显然是再容易不过了。但事实恰恰相反,亲爱的读者,如果我告诉你说我邀请她一道驾车的话,你会相信吗?你觉得我的举止如何?即使你猜上一千年恐怕也猜不到我会这么愚蠢。我竟邀请她与我一道在弗汉姆路上驾车!为什么选择弗汉姆路呢?因为当我们背运时,任何愚蠢的念头都会钻进我们的脑子,任何曾被情妇撵出来的情人——我们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游荡的情人在想方设法让情人重新接纳自己——都会理解我的错误,虽然没有一个人会犯我这样的错误。”这是译者所说的自然主义或唯美主义的表现吗?不。这是典型的为人所唾弃的维多利亚风格:繁冗拖沓、矫揉造作、空洞无聊。自然主义者所追求的是像医生进行尸体解剖一样冷静客观地观察和描写现实,唯美主义者则追求作品的视觉美感,而这里却是带着强烈的主观情绪来描写,且感觉不到有多少视觉的美感存在。不知译者是怎么把唯美主义和这部作品文笔的枯燥、单调联系到一起的。译者拿乔治和王尔德相比,认为王尔德的名声主要靠了同性恋风波,但拿作品一比,乔治和王尔德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王尔德凭着他文字的流畅华丽、凭着他一泻千里的情感激荡,成为世人公认的唯美主义作家,乔治又凭什么呢?文学是语言艺术,没有好的文笔,也就没有了艺术,如何去与一流作家相比?文笔差却用自然主义一词做辩解,这样说来,那些涂鸦者、习作者们都是自然主义大师了。小心佐拉阴魂不散,找你算帐。
乔治所能比的就是“泡妞”的本事!这样一个花花公子不知译者怎么和“清教徒”拉到一起的?如果清教徒们能如此放纵自己的生理欲望,美国在1960年代也就不会出现性解放运动了。可笑的是,译者偏偏还拿乔治和卢梭等大师们相比。卢梭在《忏悔录》中通过对自己的过去的大胆剖示,表现了一个启蒙主义者的襟怀,乔治呢?就是发出“艺术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通奸”之类的惊世之语,以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吗?还是让乔治安息吧,不要把他拉出来在世人面前现眼了。
(《我的死了的生活的回忆》,作者:英国作家乔治·莫尔。译者:孙宜学。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4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