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文的第一句话是:“那位以写性臭名远播的萨德(Sad e)真名叫布勒东(Rét if d e la Bre to n n e,1734-1806),生前写过无以数计的小说、剧本、政论和哲学著作。”其实作者张冠李戴,把另一个人的“业绩”算在了萨德的头上,虽然这“另一个人”生前与萨德几乎具有同样的命运。萨德的真名叫多纳西安·阿尔方斯·弗朗索瓦,生于1740年,卒于1814年;而另一个人的真名叫尼古拉·埃德莫·雷迪夫,一般称作雷迪夫,或者雷迪夫·德·布勒东,早于萨德6年生,早于萨德8年卒。“生前写过无以数计”云云,正是说的雷迪夫。
文章中直呼萨德的名字的地方有13处之多,然而说的都是雷迪夫的事情,也就是说,把萨德改为雷迪夫,才与事实相符。使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作者怎么会把这两个人混为一谈。如果萨德和雷迪夫有什么相似的话,那就是他们都在20世纪中叶之后爆得大名。按照作者提供的线索,我找到了去年十月的《泰晤士报文学增刊》戴维·考沃德的文章,这才明白,原来作者没有看懂。考沃德评论法国人雅克·塞拉的布靳东传《一个放荡的天才》,文章题为《一个穿破裤子的萨德》(A rag g ed-tro u se red sad e),副题是:《“不入流的文学”:雷迪夫·德·布勒东身后的成功》(“H ard ly p ar t o f Lite ra tu re”:th e p o sth um o u s
tr ium ph o f Rét if d e la Bre to n n e)。正副题对照起来,不难明白,雷迪夫正是一个穿破裤子的萨德。这是一种比喻的说法,暗示雷迪夫是农民出身,萨德是贵族出身,而不是说雷迪夫就是萨德,如同我们说某某人是“中国的歌德”一样。
但是,考沃德写到雷迪夫的地方,作者皆改做了萨德。例如,文章中说,萨德被人称做“下流的卢梭”和“女仆们的伏尔泰”,朗松(文章中作兰颂)宣布他的东西“谈不上是文学”,书评中写得明白,这些“桂冠”都是雷迪夫的,与萨德无关,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文章中说,“诗人波德莱尔对自己的出版商说萨德会写出‘韵味无穷’的诗”,实际上是,1857年3月28日,波德莱尔在致出版商布莱-马拉西的信中说:“雷迪夫在哪儿?对于他,是可以编出卓越的、迷人的片段的。”书评中正是用的“迷人的片段”这个词。文章中说的“这位穿破裤子的写手”指的不是萨德,书评中明确指出,是农民出身的雷迪夫。文章中说的“萨德不知羞耻、不择手段为自己的生平做记录”云云,说的也是雷迪夫。文章中说“萨德一生从未真正摆脱乡村的泥土气”,萨德出身贵族,何来泥土气?书评中说雷迪夫的父亲在勃艮第拥有一个小农庄,叫做布勒东,他取来做了笔名,他的“泥土气”来源于此,这在书评中是明明白白写着的。文章中说,“波伏瓦宣称1930年读遍了萨德的作品”,书评中说她读的是雷迪夫的作品,等等,此种李代桃僵的例子,恕我不一一列举了。
那么是什么原因使作者犯了错误呢?我想可能是萨德的错吧。作者对萨德主义的印象太深,故一看到“穿破裤子的萨德”的字样,就本能地想到批判萨德,而置书评中数十次出现的雷迪夫的字样于不顾,于是有了《称不上文学家的萨德》这样的题目,整篇文章跟着也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