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犹太纪念馆 |
恐怕很难找到这样一座建筑,在它还只有一个名字和空屋子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几十万人参观,并被誉为新柏林具有世界影响的建筑杰作。
下面是一个朋友的朴实的笔记:“接着去的地方在建筑界大大有名,是柏林的犹太博物馆。据说从来没有人这样盖房子,弯来绕去,但是却又有许多象征。比方有条路线叫生存之路,象征着犹太人当初在德国逃亡时,最后生存下来。用七七四十九根柱子,我也不清楚这到底表示什么样的生存。还有博物馆的外墙,支离破碎,象征犹太人在纳粹德国的那段悲惨的历史。还有一个楼梯,上头乱七八糟的柱子,象征着毁灭和重生!看到这么多象征,蛮佩服那个建筑师当初怎么会想这么多?所以我也在门外拍了一张照,站在一个三叉的路口上,象征着我现在正处于人生的交叉口,有很多路可以选择,但是要小心,千万别选择错了!”
9月9日,美国著名建筑师丹尼尔·利伯斯肯特设计的这个博物馆终于正式开馆了。开馆仪式上除了德国的政要外,并没有太多的大人物参加,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世界犹太人大会主席辛格和中国上海市长等八百五十多名来宾应邀出席了开幕式。
德国著名报刊《镜报》(Sp ieg e l)和《明星报》(Ste rn)都以相当的篇幅做了详细的报道。博物馆共有三条主通道,“毁灭之路”通向一个混凝土地牢,“流亡之路”通向霍夫曼花园,“存续之路”通向主展厅。利伯斯肯特在建筑界以“隐喻”风格著称,他希望用建筑表达2000年德国犹太人的历史和文化,并以大片的无实际功效的空地来告戒人们,要能承受生命中的空。虽然他不认为他的建筑仅仅只是二战那场灾难的纪念馆,但实际上人们看到的和想到的,很难脱离开那段恐怖的历史。
德国总统约翰内斯·劳在开幕式上说,战后五十多年来,人们一直在深思纳粹对犹太人迫害的原因,“我们必须对历史保持清醒的记忆,这座博物馆就是要告诉人们这一点。”这句话明白无误地表明,当历史遭遇现实的时候,任何手段都无法抹去巨大的阴影。劳总统把这座耗资1.2亿马克的博物馆定义为“教学基地”(Leh r-und Le rn o r t),是“年轻人和老人,犹太人和非犹太人,不同出身和不同文化的人们相遇沟通之所在”。这是继前任总统在波兰犹太人纪念碑前献花下跪以来德国又一次郑重地反思历史的重要姿态。
从舆论上看,那次完全是一个政治事件,而这次却被大多数的报道定义为一次文化事件,从政治的反思到文化的反思,也许下一步该是哲学的反思,德国人在这种反思中不断进步。虽然德国犹太人中央委员会主席保尔·斯比格尔警示人们不要高估犹太博物馆的意义,并且愤激地说:“在整个社会对右翼激进主义越来越习惯的时候,我看不出在德国还有哪块地方,少数民族的人去了后可以说:在这里我很安全。”他认为博物馆的建设是一个“巨大的机会”,因为“过去人们总将犹太人和大屠杀联系在一起,这座博物馆将向人们展示,2000年来犹太人在德国的真实图景。”只有文化上的沟通和了解,只有坚信所有德国人共同创造了德国的历史和文化,才可能真正地反思历史、善待未来。
当历史遭遇现实,下跪是远远不够的,但如果没有下跪这一步,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无从说起。下跪是属于民族和政治的,属于不可讨论的原则问题,而在下跪之后,更多的却需要见面和沟通,沟通和理解属于文化和社会心理的范畴。我们都不是罪人,因为罪人已经成为历史,但我们也绝不是清白无辜的人,因为我们互不信任。仇恨源于拒绝沟通,拒绝沟通源于仇恨,该谁来开放自己,该谁先伸出和平的橄榄枝,这是一个很难阐释的话题。柏林的犹太人博物馆或许昭示了一些什么,当人们不愿意说话的时候,就让历史自己来说话,我们只需要安静地聆听,我们的政治只需要创造一个能够让人安静聆听的环境。一切,都会逐渐变得美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