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龙灭绝案”的侦破故事

侦破纪录：见《霸王龙和陨星坑》

大约在6500万年前，一颗偶然窜入地球轨道的彗星（或小行星）击中了地球，强烈的碰撞引致了灾难性的后果，当时生活在地球表面的半数以上的生物遭受到灭绝的命运，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数量巨大且广泛分布在地球各个角落的恐龙家族。对人类而言，这也许是决定性的历史事件，因为恐龙的灭绝才为在地球上进化出人类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在《霸王龙和陨星坑》一书的开始，阿尔瓦雷斯就讲述了这个故事。可以预料的是，阿氏的叙述要比我精彩和引人入胜得多，特别是对撞击过程的极其完美的描述，足可表明这个故事曾经在他的脑海中经历过长时间的酝酿。在好莱坞的电影大行其道的今天，在大众满足于听觉、视觉和感觉三者合一的享受的今天，能把这个显得有些老套的故事讲述得并不令人觉得乏味实在是相当不易。尤其，考虑到阿氏的身份是一个资深的地质学专家而非好莱坞编剧。

也正因为如此，认为阿氏仅仅满足于在这个故事上与好莱坞编剧们一较高下显然也是不明智的。果然，“这一切我们是如何得知的？”在讲述完这个故事后，阿氏的笔调一转，进入了真正的主题。答案很快就有了：通过对岩石的解读。由此，阿氏进入了自己所熟知的天地。这时的阿氏显得轻松自信而又充满自豪感，他这样评价自己即将展开的新故事：“理解我们是怎样破译写在岩石书中的一次伟大的历史事件，可能和这事件一样有趣。”

在某种程度上，对阿氏和他的同事们来说，那些层层叠叠形态各异的岩石上记录下的地球演化史比起文字记载的人类历史更加真实（它们不会说话当然也就不会说谎），只不过解读它们需要智慧和耐心。当然，这样的叙述有些过于轻描淡写。实际上，从脑海里闪现过第一个念头到最终形成刚刚结束的那个故事，花费了阿氏和他的同事们（就这一事件所涉及到的领域，后来又加入了物理学家、古生物学家和天文学家等等）20多年的光阴。因此，我不认为阿氏的上述评价是在自我陶醉，相反在看到这里时，我有一种急切的兴奋感。想想看，一件谋杀发生的瞬间的确惊心动魄，但睿智的警官对狡猾的罪犯的穷追不舍的故事不更跌宕起伏、多姿多彩吗？

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最终能够真相大白，离不开侦探的经验和细心，他们通常能在看起来平常不过的地方嗅出不寻常的犯罪痕迹。同样，正是阿氏的敏锐，6500万年前那次决定人类命运的大碰撞才最终进入我们的视野。

20世纪70年代初期，板块理论正在地质学界掀起一场革

命。阿氏和他的一个伙伴来到罗马北部亚平宁山脉中美丽的小镇古比奥，那里的博塔乔内峡谷内粉红色的岩石露头在地质学界赫赫有名。他们原本的打算是从这些岩石中找到有关意大利微板块旋转的地磁记录。就此而论，此行的结果令人失望。不过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次调查，他们意外地发现了当地的岩石中有着地磁翻转的记录，对板块理论这是相当重要的发现。另外，阿氏开始对KT（地质学术语，K是德文“白垩纪”的首字母，T是英文“第三纪”的首字母）界线附近的有孔虫类化石的分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你所料，这一兴趣就是本书所着力描述的曲折故事的序曲。

发现证据的困难增加了故事的戏剧性，不说地球的广袤，单是6500万年的时间就足够最愚蠢的罪犯掩盖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因此找到恐龙消失之谜的蛛丝马迹，除了归功于地质学家的坚持不懈，机遇也取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更恼人的是怎样解读这些证据，相同的证据因为不同的观点可以用来支持不同的结论，这也许才是真正导致这个故事一波三折的根源。发现、惊喜、争执、失望、新的发现、新的惊喜、新的争执、新的失望……关于这段20余年的经历，阿氏自己有一段非常精彩的概括：“它是几位地质学家对长期认为自己从事的学科是真理这一观点作出挑战的故事，又是其他地质学家坚定地为传统观点辩护的故事，是发生争执和建立友谊的故事，是在遥远地区冒险、在实验室中辛勤测量的故事，是迷茫和发现的故事，是许多国家的科学家为解决一个令人神往的疑谜而共同奋斗的故事。”然而，即使是这样精彩的概括，与具体的历史细节比起来，仍然有些相形见绌。读完这本书，相信你会和我有同样的感觉。

对于我这样一个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游戏和影碟上的人来说，《霸王龙与陨星坑》所描绘的那种生活方式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这也是除了情节的生动以外，它吸引我的第二个理由。亚平宁半岛上起伏的山岚，墨西哥密林中的悬崖峭壁，加拿大北部河流纵横的荒原……虽然有风餐露宿和日晒雨淋，但更有阳光空气、吉它啤酒、各色各样的异国风情……何况对阿氏来说还有一样特别的，那就是旅途生涯中一位志趣相投的伴侣。阿氏对事业的执著令人尊敬，但我更喜欢他在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对自己的生活方式那份极其满足的情绪。这样的情绪我很少能在其他同类的作品中感受到。“对生活、对食物、对地质学均有着强烈的欲望”，这是阿氏加在一位同事身上的修饰语。很难想像，一个没有相同感受的人能够写出这样完美的评语。我喜欢这样的表达方式，也喜欢这些总能从自己的生活中发现乐趣的人。

（《霸王龙和陨星坑——天体撞击如何导致物种灭绝》，【美】沃尔沃·阿尔瓦雷斯著，马星垣、车宝印译，上海科教出版社2001年7月第1版，16.9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