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敬文和他所编的《鲁迅在广东》

2002-01-02　来源：中华读书报　张梦阳 我有话说

1981年春天，我到母校北师大钟敬文先生家里，为新创刊的《鲁迅研究》取钟先生的《略谈〈野草〉》一稿。当时陈秋帆师母还在世，热情接待了我，并以《鲁迅诗歌研究》一书相赠。谈话中，二老都对鲁迅先生充满了无限敬意，但也隐隐对后来因所编的《鲁迅在广东》一书遭到的某种误解感到无可名状的惆怅。我为他们的襟怀所感，于是在写作《中国鲁迅学通史》（宏观反思卷）时，就立意要为钟先生澄清这桩鲁迅学史上的公案。本来打算书一出来就给钟先生送去，并细加述解，想来钟先生一定会欣慰的。然而一拿到书就惊悉钟敬文先生患病住院，有过到友谊医院探视的念头，但立刻又打消了，因为钟先生目前最需要的是休息，跋涉了一个世纪艰难历程的他实在是太累了，不应再受打扰了。

所以还是写一篇小文，以聊解遗憾吧。

1927年7月，钟敬文编的《鲁迅在广东》由北新书局出版。该书收入鲁迅在广东时期各方面对他的评论文章12篇，附录鲁迅在广东的演说4篇。从总体上说反映了鲁迅在广东的情况，编者钟敬文的意图是很好的，然而人们后来却以为这本书受到了鲁迅的批评，鲁迅是反对编这本书的，这其实是一种误解。鲁迅是在1927年9月3日给北新书局主持者李小峰的信（收入《而已集》）中谈及《鲁迅在广东》的，为能全面理解，全录如下：

收到了几期《语丝》，看见有《鲁迅在广东》的一个广告，说是我的言论之类，都收集在内。后来的另一个广告，却变成“鲁迅著”了。我以为这不大好。

希望你最好允许我实行下列三样——

一、将书中的我的演说，文章等都删去。

二、将广告上的著者的署名改正。

三、将这信在《语丝》上发表。

这样一来，就只剩了别人所编的别人的文章，我当然心安理得，无话可说了。但是，还有一层，看了《鲁迅在广东》，是不足以很知道鲁迅之在广东的。我想，要后面再加上几十页白纸，才可以称为“鲁迅在广东”。

从以上引文可以得出三点结论：其一，鲁迅“以为这不大好”的起因，是看到了署名“鲁迅著”的广告，而不是其他；其二，鲁迅只是要求将他的演说、文章等都删去，将广告上的著者的署名改正，并没有否定全书；其三，说“要后面再加上几十页白纸，才可以称为‘鲁迅在广东’”，是暗示在广东时期所看到的白色恐怖而不能言说的隐衷，并非责怪《鲁迅在广东》一书。因此，认为鲁迅是在否定《鲁迅在广东》一书，实在是一种误解，应该澄清。这本书和台静农编的《关于鲁迅及其著作》是最早的鲁迅研究论集，标志着鲁迅权威地位的确立和鲁迅研究进入了初步的总结时期，在中国鲁迅学史上有其不可磨灭的价值。钟敬文先生编辑此书并半个多世纪以来“不废胸头一像高”、景仰鲁迅、研究鲁迅的历史功绩，将永远铭刻于史册之上，铭记于后人心中。

我谨在此向钟先生遥致慰问。愿先生早日康复，欢度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