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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作家质疑荧屏作品

2002-01-30 来源:中华读书报 本报记者 喻书琴 我有话说
近年来,愈来愈多的女作家作品被搬上了荧屏,就拿去年来说,池莉的《小姐你早》便被改编成《超越情感》,皮皮的《比如女人》也被改编成《让爱作主》,再加上铁凝的《永远有多远》,万方的《空镜子》,着实火了一把。不过,不少读过小说又看过电视的读者观众发现“写出来的和演出来的不一样”,虽说人物还是原来的人物,情节还是原来的情节,但骨子里的味儿好像变了,究竟变在哪里?变成何样?还得对比对比小说与电视。

男性叙述? 女性叙述?

首先,明显能看出的是主题的消解,以女作家作品中改编后争议最大的池莉的《小姐你早》为例,这部小说故事性较强,生活味十足,但这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反映了女性世界向男性世界的抗争,虽然这种抗争表面是胜利了,但实际上却是借助对男性中心话语的迎合而达到的,所以还是一种失败。池莉认为,“夫妻失和离异也好,婚外恋、多角恋也罢,那只是故事的叙事层面。在《小姐你早》这部小说里,我要讲述的是女性在知识、经济及品格上的自主独立,是作家对女性地位的反思和女性意识的反省!”改编者显然未从这种角度出发,他们可能更看重其故事性和浓郁的市民生活气息,并制造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不过这样一来,恰恰与作家原意背道而驰。《永远有多远》、《比如女人》本来也是在两性情感纠葛的叙述背景中凸现女性返回自身的努力及突围的困境,但电视上恰恰相反,不是聚焦“婚外恋”,就是跟风“都市情”,凸现的是背景,模糊的是主题,强化的是两性纠葛,淡化的是女性自身。其次,能看出的还有人物的变形。《小姐你早》的改编者由于不忍心将男主人公太陈世美化,便将其形象进行质的改变,从原来穿西服喝洋酒,庸俗浅薄,寡情少义的农民大款,到现在的有事业有成就有责任感,但是犯了一次致命错误的男人,所以在电视上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仅出了点小过失,而这过失还是小保姆主动投怀送抱引诱造成的男主人公,和一个为此大发醋意,大加报复,神经质得不近情理的女主人公。这与原著本意大相径庭,据该片编剧介绍,如此改动是为了使男主人公形象更有人情味,更具说服力,更能让广大观众心理上接受。但有评论家一针见血地指出,对男性的美化、神化、立体化永远都是建立在对女性的丑化、简单化、模式化上的。这点可从《永远有多远》中体现出来,在小说中,铁凝认为“白大省的性情都还带着四合院老房子里那常年被雨水洇黄的顶棚的气息,槐花,青枣和雪里蕻的”。白只是一个过时的胡同女人,她的温良恭俭让还能在小说中自圆其说,但到了电视上,由于几万字的小说被扩展成20来集的电视剧,人物行为随情节也扩展得越来越离谱,其善良就渲染得不近情理且矫揉造作。同样,西单小六更是如此,《中国青年报》上陈聘舒女士这样评价道:“作品虽对小六着墨不多,但它却有着极其多义的丰富性,比如小六没有城府,率性而为,透着可爱与不俗,让人过目不忘,存留于心。但电视剧里的小六,原著里那股风韵不复存在不说,还符号加脸谱地变成了一个专从白大省手里抢男人,从男人兜里往外掏钱的俗气女子,作品的内蕴和丰富性荡然无存。”难怪不少观众戏称白大省为“女雷锋”,戏称西单小六为“女妖精”,总之,这些荧屏上被塑造的女性都显得很戏剧化、很漫画化,即使女主人公是重头戏,也好像只是男主人公的陪衬而已。

女性题材,男性眼光?

上述现象的出现,究其原因,虽说与电视剧作为一种视觉文化的象征,多迎合商业运作及大众口味,同书写文化相比难免平面和平庸有关,但显然又不只限于此种因素。从小说中女性叙事到荧屏上男性叙事的迭变,到女性角色与男性角色的阐释,也许更多来自某种习惯性的社会意识与文化心理的积垢。被公认为女性主题探索片典范的《大明宫词》导演李少红谈到,女性导演可能会把女人当作一个“我”,而男性导演则会把女人当作一个“她”,两者关注的角度和方法不一样。北大著名学者戴锦华也指出:“女性在今日文化中遭遇的是镜城情境,在男性文化之镜中,她要么是花木兰化妆成男人,要么就是在男性之镜中照出男人需求的种种女人形象,是巫,是妖,是贞女,是大地母亲。只有在女性自身体验的忠实写作中,才能打破所有镜子,让它成为哈哈镜。”但影视又将这男性镜城再次拼贴,女性形象在各个话语系统中穿行,成为缝合布满裂隙的话语系统的符号。社会学家卜卫认为,电视剧是在用男性中心文化来审视女人,男人既喜欢女人的美丽性感如西单小六,又喜欢女人的纯洁真诚如白大省,但最好还是两人合二为一,这样赵大安也不必远走他乡,秦华江也不必锒铛入狱了,好像还是女人的不是。至于女性在两性关系上需要什么,电视剧并没有告诉我们。不过,万方的《空镜子》搬上荧屏后倒赢得了好评如潮,论其原因,首先是荧屏上的女性视角,据悉,几乎现有的电视剧都以兄弟情为题材,而本片却以姐妹情为立足点,很好地把握了原著的视角,未作大改动。女主人公孙燕的塑造也如作家万方所期望的那样“在她看是混沌的生活之流下,隐藏着极有分量的东西,她犹如一面空镜子,每个人都能从她身上照出自己”。其次,整部戏的基调也是苍凉而黯淡的,很低调。用一些读者的话说,该片容纳了真实的人物,真实的人生。因此该片在未作宣传的情况下,先在天津电视台热播,后又在北京引起震动。也许,它是个例外?

被消费的女性?

那么,女作家怎么看待她们被改编的作品呢?铁凝不止一次强调,《永远有多远》永远是她一个“心爱的孩子”,当初放手让他人改编自己的作品,是基于对电视版的信任度,现在她并不愿多谈,也不想多谈这个“被领养的孩子”。而池莉一再表示,小说与影视完全是两码事。作家只是在认真完成一种文字艺术,剧本改编成什么样与她无关,她至今也没读过这部电视剧的剧本,也没有看过该剧。另外,改编者认为小说叫“小姐你早”不妥而换了片名,改成了《超越情感》。对电视剧为什么要改名,池莉却感到不可理解。她说“小姐你早”本是一句极普通的礼貌招呼用语,小说就是想借用这句亲切的问候唤醒女性的独立和自尊。不知这到底是被改编的小说的悲哀,还是被改编的作家的悲哀,抑或是被改编的女性的悲哀?

当然,改编是改编者的权利,但值得深思的是,透过这种改编,能看出当下文化中的某些倾向和取向。另外,现在有不少影视作品打着女性题材的招牌,但大多在女性的生活层面浅尝辄止,少有真正能深入女性的生命体验和生存创痛的。只有一些廉价的同情,一点矫饰的渲染,一种时尚的伤感,唯独缺乏的是静默与沉潜。《中国女性文化》杂志的主编王红旗女士、荒林女士认为;“为抵御传媒对女性的物化与异化,坚守女性的主体性意识,有必要健全良性的女性文化批评机制。”因此,无论这荧屏女性风景多么莺歌燕舞花红柳绿,在一片所谓“女性”的喧哗与热闹之声中,适当的清醒和冷静仍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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