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09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中国第一本现代儿童读物《无猫国》开始,大量的外国儿童文学作品涌入国内,长袜子皮皮、卖火柴的小女孩……众多外国童话故事中的人物为中国的少年儿童所熟悉并喜欢,并先后有过两次引进儿童文学读物的高潮。
北师大中国儿童文学研究所所长、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王泉根认为,中外儿童文学读物交流的意义是显而易见的。上个世纪,儿童文学的引进有两个高潮:一是“五四”前后,当时主要是西方经典性的古典儿童读物,包括《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木偶奇遇记》、《爱丽斯漫游奇境记》、《永不长大的孩子》,以及英法等国的科幻儿童文学作品。在这个翻译过程中,使中国文学界第一次看到了具有现代意义的少儿读物,看到了儿童文学的文体特色和时代精神以及站在儿童本位的立场。而中国传统的儿童读物,包括《三字经》、《千字文》,主体只是站在成人本位。30年代以后,引进了大量的苏联儿童文学。从80年代起,整个翻译引进走向多元化、系统化、序列化,大量翻译西方20世纪最新的儿童文学。最有代表性的是林格伦的“长袜子皮皮三部曲”、“淘气包埃米尔三部曲”,体现了20世纪的教育理念,对现行的教育体制提出挑战,塑造了反传统的充满了独立个性的少儿形象,作品充满游戏精神和浪漫色彩,对中国的儿童文学创作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这期间西方科幻文学作品的引进也引人注目。如福建少儿出版社把引进的科幻文学作为品牌,弥补了中国科幻文学作品创作的不足。
随后是中少社引进的《丁丁历险记》。直到《哈利·波特》的出现,在少儿图书市场重新掀起波澜。整个出版界中少儿读物的热点,几乎都是引进版图书独领风骚。而我们至今还没有走向国外并引起很大反响的中国少儿作品。
中外儿童文学作品的交流看上去红红火火,国内有30多家少年儿童出版社在从事这项工作,另外还有译林出版社、译文出版社等。然而从整体来说,还是引进多,输出少。我们少儿读物的对外交流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世界华文文学圈;二是亚洲儒学文化圈,主要是东南亚,特别是日本、韩国。日本专门成立有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并出版刊物《中国儿童文学研究》,翻译了大量的中国儿童文学作品,刘心武、秦文君、曹文轩的作品都曾被介绍到日本。但中国的少儿读物输出到欧美西方国家的却非常少。
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三国演义》和《西游记》,改编成少儿读物后在日本、韩国最为流行。王泉根曾对韩国留学生做过调查,韩国对中国古典名著《三国演义》最感兴趣,有图画书、卡通、文学书等适合不同年龄层次看的各种版本,诸葛亮、刘备、关羽、张飞这些形象小孩子都知道;韩国有句俗话:“不要跟没看过《三国演义》的人说话?,由此可见,《三国演义》对韩国人的影响之大。日本对中国的《西游记》知道得最多,作为少儿读物来说,他们会做些改编的工作,以适合他们的阅读理念。
浙江师范大学儿童文学研究所所长、人文学院教授方卫平,最近主编了由广西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新语文读本》(小学卷),在全力投入这套书的编写过程中,他对中外儿童文学作品进行了地毯式的阅读和了解,感受到两者之间的明显差距。中外儿童文学作品交流不对等情况的出现,一是与大的文化发展背景有关;二是创作界、出版界、理论界缺乏与世界对话的能力,包括语言能力及交往能力,如何自觉地从事对外交流的工作,跟队伍的状态有关;三是在某些领域,比如音乐、美术、建筑等,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但儿童文学是超越种族的。近几年我们的儿童文学发展有很大进步,但在儿童文学本性的把握上,还没能达到最高水平,我们对外介绍儿童文学的途径、力度有限。我们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要提高语言能力,知己知彼,交流工作才能有进步。同时我们要研究外国儿童文学的最新创作,加强国内作家的自身修养。方卫平常常在课堂上向学生们推荐一些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讲来讲去总觉得国外的作品效果最好,比如美国的图画书《星期二》、《世界为谁存在》、《失落的一角》,既动人又深刻,富于想象力趣味性。而中国的儿童文学作品,主要是在日本、韩国等周边国家有影响,秦文君、陈丹燕等作家的作品也有很多翻译过去,但并不是妇孺皆知,大多数人还只知道张天翼的《宝葫芦的秘密》、李心田的《闪闪的红星》。
王泉根认为,我们应该努力加强国际少儿读物的交流:一,儿童文学是不分阶级、民族、地域、宗教的,是可以与世界共同对话的文学。目前完全意义上的全球性的文学组织有两个,一是国际比较文学学会,二是国际儿童文学学会。每两年国际儿童文学学会召开一次世界儿童文学研讨大会,但我们参与交流很少,因而国外对中国儿童文学的了解也很少,还停留在五六十年代张天翼的作品时期。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组织是国际儿童读物联盟,自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们加入以后,主要是少儿出版界在做这方面工作。加强与国际间的交流,应该有意识地组织参加这些活动。二,我们应当加强培养少儿文学读物的出版复合型人才。既有儿童文学的专业基础、外语好,而且懂编辑出版工作,这样才能走向世界。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优秀儿童文学作品少,也不是创作水平低,而是我们能够对外交流的人才太少了,人家缺乏对我们作品的了解。我们与西方国家文化背景不同,应该积极主动地加强对话交流,培养人才。三是少儿文学工作者应加强各种沟通联系,中国作家协会中的儿童文学委员会、少儿读物的出版社以及在高校里直接从事儿童文学研究的,现在基本上互不通气,造成盲目引进的现象也有。我们应该把儿童读物编辑出版作为民族的文化事业对待,这关系到下一代精神生命的健康成长。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为,看一个国家的儿童读物的出版状况,可以看出这个国家的未来。处于世纪之交,中外儿童文学的交流更为重要。儿童文学是素质教育最好的媒体,王泉根希望有更多、更优秀的少儿文学作品出现,同时也希望小学语文课本能够实现儿童文学化。
作家张之路认为,国内作家输出的作品少,主要是交流不够。经济发达的国家形成强势文化,不太接受发展中国家的文学作品。尤其是中国的汉字交流起来更为困难,所以我们的作品要提高质量,积极宣传。东西方创作文化背景不同,中国作家要走向国外,必须加强与国外的文化交流。我们在肯定外国的儿童文学作品好的情况下,不能拿否定中国儿童文学为代价,我们还是有很多优秀的东西不被国外了解。从这一方面讲,我们缺乏优秀的翻译人才,把中文翻译成英文的人少。如果指望国外的汉学家来翻译,成活率会更低。另外,国外的很多畅销书都是值得我们借鉴的,比如《哈利·波特》的规模,包括书本身的规模、宣传规模,他们是作为文化产业来做,而我们仅局限在儿童文学的本体。《哈利·波特》的魔幻情结植根于英国深厚的土壤,我们的童话则非常空灵,阅读起来没有一种心心相印的感觉。儿童文学作品除了幻想童话的色彩,不能忽略其和现实紧密联系的写法。
国外儿童文学作品的畅销书,最大的特点是以儿童为中心,为儿童服务,以《哈利·波特》为例,就是为儿童说话,符合儿童心理,真心实意为儿童服务。我们有的读物叫好不叫座,大人看好,小孩子不爱看,就是立足点有问题。有的出版社打着为儿童的牌子,诸如“少儿课外阅读必读书”,发行量看上去不错,却不能出现哈利·波特的效应。对儿童文学读物来讲,一定要强调文学性,文字要优美。儿童记住什么,也许会影响他们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