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现在中文系本科生挣钱的方式之一,就是“翻译名著”。之所以打上引号,是因为从事这种翻译工作根本无需掌握一点外文。比如说一位书商要出版《战争与和平》,找到一个连俄文字母都不认识的学生,再加上5个版本的《战争与和平》,就可以开始工作了——您就一本择一句地开始拼吧。认真点的还用通顺的中文重新整理一遍(尽管如此一来就失了原译的味道),不认真的干脆就一二三四五地顺着抄——不仔细看谁能看出来啊?买这种所谓名著的人谁仔细看啊?听说这些年来靠这一工作发了小财的学生还真有不少。
如此说来,我突然觉得科幻翻译出版不很繁荣倒是一件幸事了,因为这样至少没那么多的版本供拼抄者制造垃圾——但万一有一天科幻译介大兴起来怎么办?
上述翻译只是一种方式,还有另外一种方式。
5年前在书摊上随处可见一本《一九九五年美国最佳科幻小说集》,嘿,那翻译得叫漂亮!能把一些平素惯以写实风格著称的作家的作品全翻出前卫的味道来,而且诸如“星河正在写作,敲着键盘,他坐在桌前”之类的句式比比皆是。明眼人一望即知是用电脑软件翻出来然后整理的——这也难怪,当时翻译软件的盗版刚刚风行,大家突然有了一种“以后可能不需要学习外语就能翻译作品”的错觉。
也许是科幻翻译出版太匮乏了,这本书居然得以畅销,尽管后来不少读者告诉我说根本就看不懂——能看懂才怪!结果书商再接再励,又接着出了1996、1997两个年度最佳集(后者还加出了续集)。凭心而论,比第一本稍强(但也就是“稍”),假如不考虑翻译软件水平提高这一点的话,估计是做书的人看到市场不错之后稍微改进了一下翻译方式。
接着《2001:太空奥德赛》的续集《2010》《2061》之类就满天飞了,下面所署的出版社都是那几个常见的边边角角的出版社,我估摸着也属借名盗版。这些科幻名著我至今不敢去看,生怕一不小心毁了自己的良好感觉。现在的悲哀就是这样:你要英语过关就直接看原版,否则就只有等着,要不然垃圾翻译污了你的眼那才叫亏呢。
想当年,谭允基先生译介的《2001:太空探险》看得我如醉如痴,译者详细考证了每一个细节,一展克拉克硬科技的原汁原味。而科学普及出版社的《我,机器人》把阿西莫夫的机器人科幻翻译得行文清晰,情节紧凑,充分显示出“机器人学三定律”的严密逻辑。再往早了说,中国青年出版社的凡尔纳作品集,凡遇人名、地名或其他专有名词和科学词汇,译者都一一加以小注,结果隔几页就有两三个小注列在下面——倒不是说小注越多越好,咱说的就是这么一种态度!可这种认真的态度到哪里去了?
说老实话,现在看到科幻翻译作品,如果主编译介者是王逢振、卞毓麟、郭建中、吴定柏这些名字,还敢掏钱买下,否则真的要先翻翻并犹豫片刻了。而且目前市面上的科幻译作,基本上也是“短篇旧作多,长篇新作少”的局面。即便有个别译著十分认真,也和原著的味道有些差距。
爆炒冷饭,滥竽充数,主要是这两点造成了科幻翻译的匮乏和低劣。这不仅使读者很难了解到国外的最新作品,而且严重地败坏了科幻文学的声誉。其实每年“雨果奖”“星云奖”(都是科幻界的大奖)的获奖作品不乏优秀精彩之作,从内容上看可读性也极强,为什么没有人来做这个翻译工作呢?
华杰在文章结尾处谈到,“从整个社会来看,合格的科技翻译人才早已是稀缺资源。”王文也在最后呼吁提高翻译稿酬。我觉得对于整个翻译界来说也是如此。相比笔译作品这类工作,现在外语好的人想要挣点钱实在太过容易,何必辛辛苦苦地爬格子?假若长此以往,“定有后继无人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