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原是欧洲和南美一统天下。而2002年世界杯由于首次由日本和韩国两个亚洲国家共同举办而具有了特殊意义。韩国足协主席郑梦准这个名字也随着韩国队的突出表现被人们日渐熟悉。 北京大学出版社适时地出版了由郑梦准著的《2002韩日世界杯——郑梦准寄语》一书。书中在讲述了他自己的政治生涯的同时披露了韩日共同举办世界杯的诸多内幕。下文即是该书节选。
1996年6月,国际足联(FIFA)决定由韩国和日本共同举办2002年世界杯。回顾世界最大的体育活动世界杯大会的漫长历史,这次大会是进入21世纪后举办的第一次世界杯,又是国际足联第一次到亚洲举办的大会,也是第一次由两个国家共同举办的跨时代的活动。
在2002年世界杯的申办活动开始时,日本处于领先位置,而韩国紧追不舍,遂演化成激烈的竞争。申办开始,韩国国内也曾蔓延着“要么单独举办,要么干脆不办”的氛围。作为韩国足协主席,我处于两难的窘境。
面对历史性的世界杯,韩日两国应尽释前嫌,解开疙瘩,为成功举办世界杯而同心协力。韩国为什么晚于日本投入申办活动?通过哪些过程取得共同举办权的?我作为自始至终全身投入申办活动的当事人,很想把真实情况大白于天下,以取得日本人的理解。
与标榜五大洲平等的奥运会不同,世界杯由欧洲和南美垄断着,除了欧洲和南美,任何地方都从来没举办过世界杯。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期间,时任国际足联主席的阿维兰热表示,为在世界各地普及足球,很想在欧洲和南美以外的其他地区举办世界杯。这一愿望在1994年的美国世界杯得以实现并非常成功。
后来阿维兰热主席又表示,2002年世界杯很想在亚洲或者非洲举行。亲日倾向很浓的阿维兰热主席跟日本足协有关人员说:“你们申办2002年世界杯如何?”并予以推荐。正因为有这种背景,日本能够早早就进行了广泛的申办活动。日本于1989年正式申请申办世界杯,1990年10月召开了申办委员会发起大会,第二年6月正式成立申办委员会,并朝着2002年顺利地进行申办活动。
面对日本的申办活动,韩国也没有袖手旁观。
韩国历来有足球不能让给日本的民族情绪。截至1990年韩国队3次进入世界杯,而日本连一次经历都没有。日本第一次打进世界杯是1998年的法国世界杯。自视为亚洲足球之盟主的韩国人认为,“如果在亚洲第一次举办世界杯,当然应该是韩国,而不是日本。”但是,韩国足协在同政府的几次会谈中虽然提出申办提案,却未能得到满意的答复。
世界杯大会的规模极为庞大,不当作国家级的项目来抓是不可能实现的。刚刚举办汉城奥运会后松一口气的韩国政府不愿欣然接受申办世界杯的提案。加上韩国又遇经济高速发展告一段落,逆转而进入不景气的阶段。所以韩国足球界有申办愿望却不敢挺身而出,拖延着提交申办要求的时间。
1993年1月12日,由我担任了韩国足协第47届主席。虽然晚了一点,我上任后作为一个目标,提出“在韩国举行2002年世界杯”的提案。但当时的韩国体育界正忙于申办釜山2002年亚运会而乱糟糟的,对我的提案持否定态度。
“举办世界杯的时机不成熟”,“日本已经正式申办,韩国竞争不过日本”,“经济不景气的现在与其举办世界杯,不如致力于重建经济”等,当时的气氛,悲观的论调占了上风。
到了1994年,政府态度仍然非常暧昧。当通过来往于韩国足协的记者得知,文化体育部向总统提交的年度工作报告中没有写进世界杯申办活动时,我们的内心里受到不小的冲击。
在这种冷淡的氛围中,1994年1月18日正式成立了申办委员会,申办委员会把各界知名人士作为发起人,做到至少不能落在日本申委会的后面。
自1993年12月参加在美国拉斯维加斯举行的1994年美国大会小组抽签仪式后,我亲身体验了国际足联的门槛太高了。5个月后的1994年5月,我就参加代表亚洲地区的国际足联(FI-FA)副主席竞选问题作了慎重的考虑。国际足联给亚洲的副主席名额在马来西亚吉隆坡举行的亚洲足联(AFC)会议通过无记名秘密投票产生。
经过竞选,我当选了国际足联副主席,向着取得世界杯主办权的目标迈出了第一步。
先从结果说起,2002年世界杯决定由韩国和日本共同举办。
共同举办的意见最早是1994年末,韩国韩升州外务部长官在和日本的河野洋平外相会谈时提出的。当时韩国驻日本大使孔鲁明在座,他记得这是在东京的一次晚宴上。
河野外相说:“两国的世界杯申办竞争再这样闹下去,势必影响两国间的友好关系。既然这样,共同举办怎么样?”李洪九总理在韩国国会提出,目前过分的竞争会造成韩日之间的负面影响,所以可以考虑韩日共同主办。欧洲有关人员对韩国和日本的申办竞争不无嘲笑地说:“韩国和日本的申办竞争好像把100米赛跑整整跑两年一样。”
2000年的欧洲足球锦标赛是荷兰和比利时共同举办的。对在东亚生活的我们来说,荷兰和比利时是互相差不多的国家,但实际上它们两国之间的关系就像我们韩国和日本的关系一样错综复杂。反过来在欧洲人的眼里,韩国和日本没什么两样。那么,这么相近的两国之间有什么必要竞争得你死我活呢?很难理解。
当时日本驻韩国大使山下新太郎访问贸易协会的具平会世界杯申办委员长,表明日本方面决不折腰,单独主办世界杯的态度不变,决无共同举办之意。到那时为止,韩国的立场是不管是单独举办,还是共同举办都可以。只因为竞争对手是日本,事情更复杂一点。因为从韩国国民的心态来看,赢日本人比主办世界杯更重要。
我虽然没有过分地主张单独举办,但心里想“在亚洲第一次举办世界杯的国家应该是韩国”。我没有坚持独自举办,但由于当时的国际足联的规定是不允许共同举办,所以只好向单独举办的方向努力。也就是以单独举办为目标,最后决定共同举办也行。着重点不在展开单独举办还是共同举办的争论,而在于多争取支持我们的势力。
1996年5月24日在罗马举行的欧洲足联(UEFA)理事会上决定,“同意韩日两国共同举办2002年世界杯,将于5月31日的国际足联执行委员会会议上作为正式提案来讨论”。消息一经发表,日本总理桥本龙太郎当即指出:“欧洲足联有这样的权利吗?应该单独举办世界杯。”表明了反对共同举办的立场。日本似乎固守单独举办到最后一刻的时间。
在1995年5月于瑞典苏黎世国际足联之家召开的国际足联执行委员会的会议上,“提早决定主办国”的提议第一次浮出了水面。其内容是原定1996年决定2002年世界杯主办国,今改为提前一年决定。理由是“韩日之间的申办竞争过于激烈。”
出国前,我已经知道这次会议议程里有提前决定主办国的议题,因此会前我抢先到秘书长布拉特(现主席)的办公室,确认这次会议是否确有这个议题。他反问我,韩国方面对提早决定有什么意见?我说:“最好是一切按原定计划办。”“知道了,好像日本方面也反对。”布拉特秘书长表示要去掉这个议题。
执行委员会会议在第二天上午9点正式开始。到了下午1点,阿维兰热突然提出提早决定主办国的议案。“请问主席先生,着急决定主办国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北中美加勒比海足联主席提出了质疑。
阿维兰热主席有点掩盖不住惊惶失措的心情。以往主席的话具有绝对权威,不管他说什么话,别说是反对,连提出疑义也不可能。因为反对或质疑都被看作是对主席的挑战,所以不管有什么疑义,不能明确表示自己的意见。听到质疑以后,阿维兰热主席有点措手不及,回答:“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我主张“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有前有后。韩日之间的申办竞争虽然有不好的一面,但也有好的一面。通过正当的竞争选出最能办好世界杯的国家,才能说服球迷,推动足球运动的发展”,并批评道:“提早决定主办国好像与足球赛里上半场一方明显优势就取消下半场一样。”
通过这件事我以为提早决定论已经过去,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7月末在加勒比海的开曼群岛,由北中美加勒比海足球联盟主办,举行了薛儿杯足球赛。为了和该地区足球界人士增进感情,也为了向他们介绍韩国,我访问了那里。在下榻的饭店,我突然接到国际足联发来的传真,传真的内容是5月末在瑞士举行的那次执行委员会会议记录,写有与会者赞同(agreement)提早决定主办国的提议,并要求:若对记录有异议,须在3日内通告。
我立即向国际足联总部发了信函。我在信中说“我记得对提早决定主办国没有形成决议。你们在执行委员会会议结束两个月后才给我发来会议记录,并要求我3日内通告,这公平吗?”不久,苏黎世给我发来了回信,将原来的“赞同”改为“大体上赞同(consensus)”。我又发了抗议信,指出:“当时在执行委员会会议上,包括我在内只有几个人发了言,怎么能说大体上赞同呢?”
随后,我去了厄瓜多尔,那里准备举行17岁以下世界青少年足球锦标赛(U17)。一天下午5点,阿维兰热主席要在自己的房间见我。我觉得这是直接阐明我反对提早决定主办国的好机会,所以我准备见他,并让同我一起去的李福衡委员做翻译。
李委员曾任韩国驻阿根廷和墨西哥等中南美国家的大使,讲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他性格开朗,在声乐方面造诣根深,为申办活动做了大量工作。我和李委员一起走进阿维兰热主席的房间,鲁菲南副秘书长已在那里等候我们。阿维兰热主席一上来就大声训斥我,说你为什么对原定1995年在尼日利亚举行的青少年锦标赛因当地发生传染病而易地举行的提议不支持?“对主席决定的事情你应理所当然地支持吧。”阿维兰热担任24年的国际足联主席,我理解国际体育界的氛围,也理解他的想法。但我对他说:“我是通过选举上来的国际足联副主席,我有说出自己意见的权利。”
阿维兰热主席大声呵斥了一个小时后,似乎寻找到了平常的感觉,话也变少了。他问我:“你不愿意提早决定,是吗?”我说最好是一切按原定计划办。他说:“知道了,那么取消提早决定主办国的提议吧,但以后你要尊重我的意见。”就这样,提早决定2002年世界杯举办国的提议终于取消了。
同年秋季,在瑞士苏黎世举行的委员紧急会议上,阿维兰热主席履行承诺,正式放弃了提早决定世界杯举办国的主张。
主张共同举办的改革派代表是欧洲足联的约翰松,他得到欧洲的8位执行委员和3位非洲执行委员的支持。也就是说欧洲和非洲的执行委员共有11名,占21位执行委员的一半以上。即使我主张韩国单独举办到底,所得票数也不及共同举办派的票数。
也许我会跟约翰松说:“希望你们欧洲的8票支持我们韩国单独举办。”但以约翰松为代表的改革派认为,韩日两国中无论哪一个国家全胜,或哪一个国家全败都不是完美的结局,于是支持韩日共同举办。他们是不会最后变卦的。
起初,阿维兰热主席对所发生的动向没有在意,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阿维兰热主席认为,他曾给予非洲相当大的恩惠,约翰松再闹腾也不过是8票而已。但知道非洲的执行委员们确实背叛了自己时,他才醒悟到,如果继续坚持由日本单独举办,万一失败了,那就要承受巨大的冲击,将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他改变了原来的主张,主动接受了反对派“韩日共同举办的提案”。这是5月30日、也就是6月1日投票决定2002年世界杯举办国前两天的事情。好像要证明历史常有惊人的反复似的,4年后的2000年夏天,在决定2006年世界杯主办国时也出现了同样的情景。光阴似箭。韩日大会以后的下一届即2006年世界杯举办地选为德国。
围绕2006年世界杯举办权,流传着很多小道消息。想要首次在非洲举办世界杯的南非以11比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