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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述与解读

2002-07-24 来源:中华读书报 李庆西 我有话说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发生的文学变革中,西方文艺理论对国内研究家们影响甚巨,从勃兰兑斯洋洋百万言的《十九世纪文学主流》到福斯特那本薄薄的《小说面面观》,从结构主义、新批评到乔纳森·卡勒,所有这些都给那个吵吵嚷嚷的岁月留下思维的痕迹。若是换一个角度看,当年的理论突围可以说是中国近代以来第二度“西学东渐”,先行者自晓会通之意,后来新锐之辈却落下食洋不化的毛病,以至如今做论文不带出翻译腔便是不够学术。此种学界“代沟”并非这里所欲讨论,只是最近读了黄子平的《“灰阑”中的叙述》,不由想到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在充满理性化、工具化色彩以及思想方法日渐“全球化”的学术背景下,研究者何以凸现独辟蹊径的学术个性?

《“灰阑”中的叙述》作为一部解读“革命历史小说”的文学史著作,它有一个不同于通常这类专题性论著的特点,那就是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对象的文本研究,通过对文学现象的系统归纳与梳理,把“解读”的思路直接导入如何“叙述”的历史情境。譬如,有关“革命”与“性”的重重纠葛是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最大变数之一,这里讨论的命意即还原历史的“叙述”语境——革命在改变人们身体的同时,也在改变着人们“谈论和阅读”自己身体的方式。从新小说的“英雄血,美人泪”到“左翼”文学中摩登女性的放浪形骸,再到样板戏阶段的全面禁忌,透过叙事逻辑的递述,情欲如何从一种本源性力量蜕变为人性的原罪的过程就相当清楚了,正是此中的嬗变透露了革命小说逐步走向“圣洁化”的历史动机。对于这种文学发生学的解读方法,研究家们也许并不陌生(尽管这类著作真正成功者尚属少见),不过非常重要的一点是,作者的若干精辟之见与其说纯然出于某种理论模式,不如说更多得益于自身的阅读经验和人生体悟。本书后记说到,此书是“自我精神治疗的产物”,是“对少年时期起就积累的阅读积淀的一次自我清理”,这寥寥数语背后乃是经由岁月磨砺的情感与睿智,实际上作者正是从交织着苦难与理想的现实语境中参悟了那些可以纳入理论概括的“叙述”套路。书中关于“革命·土匪·英雄传奇”的讨论是十分精彩的一章,这一命题对于作者本人来说,毕竟包含着文学阅读与人生经验的互动关系。如就当代叙述与绿林传奇的文本互涉而言,解读的意趣首先不在于学理上的认识,而是来自遥远的心理记忆。作者早年作为“知青”的边缘人生实为一个阐释的契机,那时的理想或是追求自由恣睢的快意,也曾从文学接受中获得“想象性的解决”。这般同样具有可叙述性的“另类生存”不妨说是对某种历史经验的复拟,作者的敏捷之思正是从这里把握了历史消息——许多时候,语码的反向转换实为“革命”的题中应有之义。

本书的著述风格同样值得注意。将理论探讨付诸平易可亲的文字已相当不易,更重要的它本身也几乎是一个叙述性的文本,如此以叙述手法解读一种文学叙述,倒是恰好印证了“叙述/解读”的功能交互。仅仅从这个意义上说,本书也足以称得自出机杼的佳构。时至如今,理论研究的独创性愈来愈显得困难了,因为谁也没有理由拒绝来自西方的思想资源,事实上福科和拉康的理论影响在此亦约略可见,然而真正有思想的学者总是与古今哲人神理相接。

《“灰阑”中的叙述》黄子平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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