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就得知,钱先生不认可吴老的谈话,做了辩驳,同时也批评我不该对吴老的话“奉若纶音”。当时,我感到钱先生未免太看重这篇一千来字的普通访谈了。就算吴先生的回忆有不确切之处,也属正常,况且钱先生本人的辨别也多有失实之处呢。但是,钱先生的意见应该让读者知道,所以我和朋友在所编的书中披露了钱先生的批评(见1996年出版《钱钟书评论》第291页),我本人也对钱先生的批评公开作过回应(见1998年出版拙著《钱钟书与近代学人》第32页)。
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现在,又有人把钱先生的批评拿出来发表。有人则干脆称那些记录全是伪造的。作为当事人,我认为有必要点明几个基本事实。有了这几个最基本的事实,其中的是非曲直也就不言自明了。
第一,如上所说,最早披露钱先生之批评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自己。第二,那篇采访记录发表的时候,吴组缃先生还健在。第三,那篇文章曾被多次转载,读到的人很多。第四,钱钟书本人并不否认谈话出自吴先生之口。第五,访谈的部分内容,吴先生还对其他人讲过,并也曾公开发表(如陈丹晨1991年5月所作《在钱钟书寓所琐闻》,见陈著《水流何处》第33页)。第六,文章并未涉及对《围城》的评价。第七,1946年12月钱先生在《围城序》里说吴组缃是他的“好朋友”。
说来也可笑可怜,这位大批判家否认吴先生谈话的理由竟是他从没有再听到过。没有听见过的就一定不存在,倒是否认问题最干脆的方法!
按照这位作者的逻辑,吴先生谈了些钱钟书的生平轶事,就等于是给钱钟书做吹鼓手,就是搞阿谀吹捧那一套——其实吴先生并没有谀词,是这位作者在自导自演呢。
需指出的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夏志清教授在所著文学史里高度评价《围城》,而在中国,最早对夏志清著作进行大批判的,就是这位作者(见《文艺报》1983年8月号)。有了这个历史背景,作者的心思到底是什么,就不用挑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