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5月8日,42岁的邓丽君因气喘病发猝死于泰国清迈,之后长眠台湾金宝山“筠园”。她的去世引发了一连串的问号,直到今天也没人能够释疑。7年过去了,大众对她关注的程度仍然有增无减,人们以种种的方式寄托对邓丽君的哀思,图书只是其中之一——奇怪的突然死亡;疑云丛生的死后风波;苦难的童年;卖唱的天才少女歌手;被收编为间谍的真相;艺术的第一黄金时期;初征日本舞台;假护照事件;从国际难民到“国际歌星”;困境中的崛起;重返日本舞台;“新香港人”与逃不脱的磨难;邓丽君热;走向颓废与不幸的爱情;客死他乡与使人迷惑的葬礼……干立行的《一代歌后——邓丽君》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后供不应求。窦应泰的《香草美人邓丽君》,披露了邓丽君孤寂、凄凉的内心世界:邓丽君在事业上一帆风顺,个人生活却屡遭磨难。她出身贫寒,成名后一直受流言困扰,曾因“假护照事件”被囚七日,受尽屈辱,死时身边竟没有一个亲人。在感情之路上她更是历尽沧桑:初恋情人死于空难;第二位恋人在举行婚礼前又突然病逝;与成龙情投意合却遭母亲反对;与郭孔丞谈及婚嫁时,男方家长竟要求她脱下歌衫,洗尽铅华,邓丽君只好忍痛割爱。万念俱灰的邓丽君从此不再言嫁……
新书
今年7月,台湾印刻出版有限公司出版了台湾作家平路的长篇小说《何日君再来——大明星之死?》,再次掀起了有关邓丽君之死的探讨,网络、电台、报纸、杂志等再次热烈讨论多年前邓丽君在泰国清迈谜一样的猝死。台北飞碟电台为此邀请平路和寇维勇谈《何日君再来》一书。资深媒体人寇维勇当年由台北联合报旗下派驻曼谷《世界日报》,当时曾亲赴泰国清迈采访邓丽君死亡事件。他在台北飞碟电台节目中公开指出,邓丽君死亡后,尸体左脸颊上还遗有一个巴掌红印。再加上邓丽君的法国籍男友保罗对女友之死毫不关心,他判断邓丽君是被男友气死的。寇维勇说:“平路的考证很有意思。”
“她看见了那种光亮,光亮透进水里,她仰起头,或许她终于学会游泳,学会了放松手脚,沿着弯曲的河道,她的头发披散下来。她可以触摸到那道光束,她的脚尖几乎可以碰到地,流沙一样的岁月。”《何日君再来》重新穿过大明星的死荫之谷。经由不明日记、国安局档案、“反攻”的肃杀阴谋、媒体传闻,乃至东方主义的烟雾迷离……将让人永远怀念的大明星异国猝死之谜,如复瓣玫瑰裹成一幅似真亦幻的瑰丽图案,穿刺进女性的欲望核心。与其他人的写法不同,平路用三、四年的时间进行调查,却以小说而非纪实的手法推出这部心血之作。
作者平路于台湾大学心理系毕业,是小说家、专栏作家,常有评论文字发表,在台湾大学新闻研究所与国立艺术学院兼任教职,著有长篇小说《行道天涯》、《椿哥》,评论集《爱情女人》、《女人权力》等。平路在书中告诉人们什么?种种疑惑能从她的小说中找到最终答案吗?
访谈
是什么原因促使您写这本书?
在邓丽君刚去世时,我就想写这部书。邓丽君的去世对我来说是个谜,而写作的本身是解谜的过程。凡是邓丽君去过的地方,泰国清迈、金三角地带,东京、巴黎、香港、北京……我都去过,小说放在我的背包里、电脑里,跟着我到处旅行。
用三、四年的时间进行调查,您最终选择用小说而非纪实的手法写作。可以谈谈具体情况吗?
我写作的习惯是,经常变换写作角度,所以每次写完一本书,好像同时写了几本书,丢掉的版本比写出来多十几倍。《何日君再来》究竟用什么形式写,我做了多种尝试。传记和纪实只有一个版本,小说却有足够的开放性。传记的写法太单一,无法把人的心理和对外界交织的多种感觉一起交待出来;小说的趣味就在于虚构里反映的真实,像三棱镜,有些镜像是反映真实的,它打破了脑袋里单元的思考模式,加入想象力和创造力。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个Myth,一个传奇故事。但其实就像传奇故事一样,也许拼图永远不可能还原真实的画面。透过小说的形式,我放了足够的线索,提供各种可能性,小说的结局是开放的,要求读者和作者一起来玩拼图的游戏,一起进入写作者呈现的头脑体操和智力游戏,读者拼出来是什么图案是自己的事情。这是我对小说这种“手工艺”最大的期待,也是对我的女主人翁的一种善待。
您说过历史也是虚构的,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说《何日君再来》也是虚构的?在写作的过程中,您借助哪些材料,事实的部分占多大比例?
我用了所有能够找到的材料。有一句名言:历史只有人名是真的,其它都是假的;小说除了人名是假的,其它都是真的。我更喜欢小说的技巧,因为可以呈现出更多的真实。即使是大明星的日记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书里也有交待。饭店服务员哈娜提供的邓丽君的日记,貌似真实,仔细看时,也仍然不能确定,日记到底是谁写的?真的是邓丽君么?还是哈娜为了骗钱所写?或者另有他人?日记的出处本身有各种可能性,与大明星的去世之谜一样,全凭读者自己解读。在虚构的小说中找不到确定的答案。
我们希望看到真实的人,但看到偶像时只给她一种面目。对我来讲,大明星是一种传奇,这种传奇也需要很多版本。像圣雄甘地、玛丽莲·梦露、猫王,小说作者也在帮助丰富这种传奇。只有让众声喧哗,只有说法的歧异与多端,能使传奇得以繁衍。这也是纪念偶像人物的一种方式。
这本书以情报员为主述者,能否谈谈这个思路是怎么确定的?
之所以最后选择用这一版本,是因为这种形式最能表达出我想写的内容。情报员的角色跟我所说的意思、我要做的对照是相符的。有国家与个人的对照、男女之间的对照、阴柔和阳刚的对照。而以情报员的角色来作为叙述者,必然可以以折射出最多的意义。譬如我喜欢美国人的一部小说《大亨小传》(《大人物盖茨比》),就是因为小说选择了一个叙述者,让故事立体起来。
《何日君再来》在台湾出版后,反馈如何?您认为达到您预期的效果吗?
媒体、网络都有很多讨论。到底邓丽君的歌传达了什么?为什么无论在内地还是在东南亚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对她的歌如醉如痴?是小资产阶级的想象吗?是俗民文化中与自己最相近的情感么?邓丽君温柔的声音让人着迷,也带来一种文化现象。两岸三地的教育系统比较容易直接相信唯一的答案,小说刚好应该反转这样的答案。事情原本有多种可能,人是那么复杂,我们需要填补“拼图”的能力。《何日君再来》不是普通的言情小说。我希望读者因喜欢这部小说而重拾对文学的兴趣,能唤回人们的想象力,如果人们只愿意相信一种面貌的话,那么是对想象力的一种低估。
联想
在演艺圈子里,女明星们如花的生命总是过早地凋谢,阮玲玉、周璇、翁美玲、谢津……本身的工作压力、外界的社会舆论,对他们造成精神及心灵上的影响。表面上看影星艺人风光无限,由于受到广泛的关注,其实他们内心世界相对封闭,个性也比一般人更多愁善感。如果本人个性挫折感重,碰到问题又没有信任的人交流,就很容易走上绝路。曾为上影厂的一级编剧的沈寂就著有《一代影星阮玲玉》、《一代歌星周璇》以及电视剧剧本《影星泪》等。这类作品的出版,由于关注的人物本身比较敏感,出版社也格外慎重。《一代歌后邓丽君》的出版,经历了作者和编者的反复磋商认定,删节了一些敏感的问题。最后责编向群以“辉煌、悲惨、无奈”来概括邓丽君的一生。他说,演唱事业的辉煌是华人的骄傲,在书里有清楚的表述,她演唱的风格、水平和总体造诣勿庸置疑。
《何日君再来》一书出版时,恰逢香港艳星陈宝莲跳楼自杀。联想到40年前,美国好莱坞女明星玛丽莲·梦露,也是选择了自杀的方式向她的影迷们告别。玛丽莲·梦露去世后,已有300部以上有关她的书籍出版,其中50部通篇讲述的仅仅是她生命最后一周的经历,以及围绕她的死编造出的许许多多猜测。比如她被肯尼迪家族、犯罪集团甚至,联邦调查局所杀。
明星之死以及相关出版物已经成为一种现象,不断地引发出新的思索。据台湾媒体报道,在近日的一场名女人的座谈会中,平路、胡茵梦、金素梅、黄薇各自说出她们所经历的感受,已淡出演艺圈的胡茵梦说,即使她已退出演艺圈多年,潜心灵修,但还是有人跟她谈话时,老把主题围绕在情欲上。她认为,知名女性无可避免地在情欲中挣扎,在集体暴力之间拉扯。陈宝莲的死,让她觉得台湾欠缺一种爱,复杂的人性已被简化成卷标式的批注。平路的《何日君再来》,是再一次敲响的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