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太阳西方雨,东部流水西部风。
当人类社会迈进21世纪之门时,人们不难发现,由于时代的进步和科技的发展,地球正在变“小”,聚合正在加剧。世界的东西方正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新的撞击、新的聚合、新的创造;中国的东西部也正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新的撞击、新的聚合、新的创造。在新世纪之初由新蕾出版社结集出版的海飞小说散文集《孔雀石》,就是我国文坛东西部文学撞击、聚合、创造的有益尝试。
《孔雀石》汇集了海飞三十年来创作的四十五篇作品。由于海飞从小出生在杨柳轻拂的江南水乡,走出大学校门后又长期工作在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大漠戈壁,这就使海飞的文学作品深深地刻上了中国东西部文学聚合的痕迹。正如海飞自己说的“我是喝江南水长大的,我是驾大漠风成熟的。一半是江南的水,一半是西北的风。于是,我爱江南的水,我写江南的水;我爱大漠的风,我写大漠的风。”东部流水西部风,这种痕迹,对于海飞自身和海飞的文学作品来说,是天生的、自然的、不足为奇的,但对于中国文坛来说,则扬起了一面富有特色的展现东西部文学聚合之美的旗帜。
海飞的文学创作之路,是从我国西部最大的铜基地甘肃白银露天矿起步的。整整十五年身处戈壁荒漠的矿山生活,使崇尚现实主义文学理想的海飞的文学作品,张扬着中国西部文学的神奇、粗犷、豪放,充满着西部文学的阳刚之气。海飞的处女作短篇小说《钢人铁马》,代表作中篇小说《红窝子》、散文《黑戈壁》,是海飞文学创作中张扬西部文学特色的典型。
中篇小说《红窝子》,是一部反映西部一群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农民,为摆脱“一日三餐靠救济”、“几个汉子一个妻”的极度贫困进山挖金的优秀小说。小说以一位知识分子的视角,精湛地描写了一群淘金客在恶劣的最低生存线上,以不同的方式与人生观念拼命生存的状态。通过这一充满悲剧色彩的西部采金的独特生活图景,勾画出“毛驴蛋”、刘春、马宝爷、金窝主、“黄帽子”等一系列西部普通老百姓的生动形象,展现了西部底层劳动者的人生。“毛驴蛋”因买不起一条红纱巾而丢了妻子,做人的梦想破碎,人向“非人”退化,退到了类乎动物的层次,成为信奉“不抽不喝、不赌不嫖,不是男子汉”信条的毛驴蛋,却依然存留着为朋友两肋插刀、用自己祖传的景泰蓝龙杯为死去的淘金弟兄王三敬酒,并且为变疯的妻子存一半钱来补偿自己欠下的“穷债”的西部汉子脾气。“金手”刘春,女扮男装下井淘金、挖着了价值连城的“金卧驼”,纯真可爱,温柔孝敬,但最后却惨死在“黄帽子”为霸占“金卧驼”而制造的矿井冒水事件中,令人扼腕叹息。年老体弱、一生勤劳、负重无怨的马宝爷,则使人寄予无限的同情,即使他为养家糊口偷金吞金,做出了突破常规的行为举止,留给人们的不是蔑视,而是感人肺腑的悲怆……《红窝子》不仅在塑造西部人物形象上栩栩如生、血肉丰满,而且西部方言和西部歌谣也运用得恰到好处,“火闪子”、“呼噜神”、“屁红”、“阿么”,形象生动,画龙点睛。特别是那首西部采金谣,更是充满西部风采!“红的是金,黑的是砂;沉的是金,浮的是砂;重的是金,轻的是砂;软的是金,硬的是砂;女的是金,男的是砂!”——这无疑是一首可以吼着唱的西部之歌!正因为如此,《红窝子》被西部文学评论家管卫中先生称为“西部文学天幕上出现的又一颗引人瞩目的明星”。
散文《黑戈壁》,是海飞西部散文的代表作。《黑戈壁》与《大漠就在屋后》、《鸣沙沙月》、《驼革裹尸》、《腾格里世界色》、《黄河梦》、《白月亮》、《窑洞地平线》、《黄金瀑布》等一组描写大漠戈壁、黄土高坡、上游黄河的散文,是海飞散文作品的主体和精华,也是海飞名列西部散文名家的奠基石。四分之一个世纪亦即二十五年的西部生活,使海飞深深地爱上了西部这片热土。1986年1月,海飞出任甘肃省青年文学工作者协会主席,他满腔热情地呼吁甘肃的青年作家“大家都来写大漠、大家都来写戈壁”,呼吁西部的青年作家在中国文坛上涌动出一个“沙漠戈壁派”来!并与上海的《萌芽》杂志联手出版“西部青年作家专辑”。海飞不仅大声疾呼,而且身体力行。在散文《大漠就在屋后》中,海飞充满感情地歌颂大漠:“这就是大漠!像一个澎湃不息的黄色的大海突然凝固,汹涌的海浪变成了一个接着一个的新月形沙丘,强大的洋流变成了长长的平行伸展着的巨大沙垄,起伏的海波变成了万千丰富多姿的沙纹。这就是大漠!大自然慷慨地给你留下这么大的席位,天地之间,除了黄沙,别无他物,沙的一统天下,沙的独立王国;阳光给了你最富有的热量,大地给了你最贵重的色彩。我躺卧在大漠上,双手抓着温热的细沙,真有些陶醉之意。谁说大漠是没有生命的‘死地’,这茫茫的黄金世界,自有那浩瀚的胸怀、无穷的活力、独特的美丽,还有那一尘不染的洁净,洁净得令人生怕前进一步就会污染了大漠……”把生命禁区的大漠戈壁写得如此富有生命活力,恐怕只能是“沙漠之子”、“戈壁之子”的作为了!有人曾说,读海飞的西部散文,犹如读古代的边塞诗。这就是海飞西部散文的魅力所在!无怪乎海飞的多篇西部散文入选《中国西部风情录》、《大西北写真》、《黄河》等散文集。
文学是面旗帜。每位作家都用自己的作品编织着自己的文学旗帜。从西部文坛崛起的海飞,扬起的是一面翠绿金黄的文学双色旗。海飞既爱中国西部高原的金黄、大漠的金黄、黄河的金黄,也爱东部故乡的翠绿、“妈妈树”的翠绿、西湖水的翠绿。与神奇、粗犷、豪放、阳刚之气相对应,海飞文学作品也充满着清丽、细腻、委婉,具有东部文学阴柔之美。
海飞文学作品的东部文学特色,主要体现在海飞的东部散文中。在海飞的诸多散文中,有一半多是写江南故乡的,小镇溪流、民风民俗、亲朋师长,山是故乡的青,月是故乡的明,深情厚谊山水间。
海飞的东部散文,谋篇严谨,行文流畅,文字秀丽,绘声绘色,犹如一幅幅秀丽的江南山水画。《长不大的夜》以“童年的夜,没长大的夜;童年的夜,长不大的夜”为开头,展现了江南水乡儿童心目中的春夏秋冬四季夜色图:“春夜咬过一口狼肉”,“夏夜有一个马蜂窝”,“秋夜在睡梦中夜漂”,“冬夜金黄色的文学院”,童真童趣,活灵活现。《霹雳一声角上来》,展现了一幅完全有别于西班牙斗牛的“东方斗牛”图,在海飞笔下,东方牛与牛的斗牛是那样精彩,丝毫不比西班牙人与牛的斗牛逊色。《月亮潭》中对月亮潭的描述是那么富有诗意:“一条欢蹦欢跳的山溪,穿千沟万壑,一头撞上了锦屏山,拐了个九十度的弯,年深月久,溪在锦屏山脚形成了一个月牙形的幽幽深潭:月亮潭,并留下了一片平坦开阔的积满柔沙净石的月亮湾。”而《月亮潭》一文所揭示的“女性席林”以及独特的“拉席婚”,更是给人一种妙不可言的美的享受。
海飞东部散文的代表作《方竹》和《半个西湖》,是海飞叙人散文的佳作。曾经获得《羊城晚报·花地》佳作奖的《方竹》,以方竹拟人,讴歌自己崇敬的老师,“入竹三分”:“我呆立在方竹前:果然,九支方竹,支支方方正正,有节有棱,节上有刺,刺且尖锐!虽高不及我身,色略带黄紫,叶稀而不茂,可刚强坚挺!”“我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方竹……”而在《半个西湖》中,海飞以“半个西湖”来比喻自己远在美国当访问学者的妻子,从同学、恋爱、工作、结婚、成家、生子,一直写到中秋之夜远隔重洋万里迢迢的思念,情真意切。特别令人感动的是,海飞用真诚的情感之笔写道:“从中国东部,到中国西部,从中国西部,到美国东部——故土离我远了,西湖离我远了,妻子也离我远了!但半个西湖却时刻在我心头。”生活的真情使散文集也充满了真正的文学的激情。
孔雀石,是拥有孔雀般美丽的蓝绿色的铜矿石;孔雀石,是铜矿中的高品位富集矿石。海飞用《孔雀石》作为自己小说散文集的书目,既是对自己矿山生涯的珍爱,也是对自己文学生涯的珍爱。
海飞1972年开始文学创作。发表处女作短篇小说《钢人铁马》。1988年5月任甘肃省广播电视厅副厅长。1989年4月兼任甘肃电视台台长。1989年9月,出版散文集《黑戈壁》。1993年4月,任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社长。1993年7月,出版小说集《海飞小说选》。1997年9月,被聘为北京电影学院动画学院客座教授。2000年5月,任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社长。2001年9月,出版论文集《童书海论》。
从东南到西北,从西北到首都,东西南北中,尽管岗位频动,环境各异,工作繁忙,海飞对文学事业的追求和热爱,对文学创作的不舍和进取,却始终如一。海飞的人生之路是坚实而又多彩的。海飞的文学之路是坚实而又多彩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愿海飞的文学事业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