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是什么样子的呢?“It's a covered bridge,”一位美国朋友回答我。我还是没有概念,心里好一阵怏怏不悦。没想到半年以后,我亲眼看见了廊桥,不过不是在美国,而是在瑞士。在那将近一百个黄昏里,我每天都要步行20分钟到廊桥附近一家连炒鸡蛋都不会炒的中餐馆吃晚饭。那座廊桥古老高大,漆着沧桑的冷冷暗色。走在桥面上,脚步咚咚响,回音盖过桥下利马特河湍流的水声。我咀嚼着从英语译过来的廊桥二字,顿觉回味无穷,还是母语神形兼备。当我在百闻不如一见的廊桥里如痴如醉的时候,殊不知廊桥外面的世界正在热烈地讨论着罗伯特·金凯和弗朗西丝卡·约翰逊之爱的道德问题。
1997年12月,我随我的先生应依阿华大学朱迪丝·萨瑟兰德教授之邀从宾夕法尼亚飞往依阿华过圣诞节。我们登机不久便开始下大雪,迎接我们的是依阿华的一个白色圣诞。圣诞前夜,雪花如席,圣歌低徊,门前的灯光照在雪地上,不时有几只高大壮硕的鹿结伴蹿过眼前。我们坐在厨房里的桌子前,桌上摆着依阿华州地图,地图上的农场、篱笆、农舍、廊桥、河流、小路都在白雪下静静睡去了。我们谈起那本小书,谈起那个百年廊桥上的爱情故事。圣诞节早晨,我们在一座老桥边遇到一位牵着狗散步的先生,互祝圣诞快乐之后,他告诉我们他的狗那天过生日。我问他的狗是不是名字叫大路,“不是。它叫哈里。”那位先生和颜悦色地回答我。过后,我的先生取笑我,问我为什么不问问那位先生的名字是不是叫罗伯特·金凯。
我想问他的名字是不是叫罗伯特·詹姆斯·沃勒——《廊桥遗梦》和《梦系廊桥》的作者。曾听说沃勒在依阿华的一个小城洛克福德长大,曾听说他在依阿华北方大学和印第安那大学受过教育,并曾留在母校当过教授和经管学院院长。还曾听说他在《廊桥遗梦》出版后竟辞去职务,在美国西部买下一个大农场,在那里研究他感兴趣的东西:写作、摄影、爵士音乐、数学和经济学。他通常是一身黑衣,开着一辆车窗玻璃涂成暗色的黑色轿车,经常抱着吉他出现在当地一家酒店大堂里,自愿在那里弹吉他和唱歌。因此,有人说他是陷在学术躯体里的一个牛仔。莫非他像他笔下的罗伯特·金凯一样,也是个最后的牛仔?
2002年4月下旬,我暂时放下手头的另一本书,准备开始翻译《廊桥遗梦》的续集《梦系廊桥》时,我请求福州的朋友郑松帮助收集有关资料。他听说是这本书,便知道下一段时间我又会谁都不理,仅与书中人晨昏厮守了。谈话快要结束时,他竟劝我辞去刚刚任职不久的一份工作。“工作可以另找,好书不可再求,”他在电话里轻声慢气地说。说得真好。他也是最后的牛仔之一?
今日又见廊桥,竟在《廊桥遗梦》一书问世的10年之后。光阴荏苒,物是人非,廊桥一梦,沉沉不醒。在摆在我们面前的续集《梦系廊桥》中,我们方知道男女主人公的廊桥一别竟是永别,罗伯特·金凯和弗朗西丝卡·约翰逊最终没有再次见面——不落俗套地避免了好莱坞式的大团圆结局;但两人的骨灰却先后撒在廊桥上的同一个地方——异曲同工地表现出东方传说的化蝶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