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千年一叹》的修改稿,我约略做了点统计,除删掉《雨中的白发》、《我会鼓掌》、《难解的南亚》、《四轮驱动》4篇外,对其余的98篇,逐一做了修改。全书400多页,未见有删改的仅30多页,不足十分之一。而绝大多数,每页上都有多处删改,有的竟删改了20余处,连标点也不放过。从头看到尾,我发现修改稿上留下了三种颜色的笔迹。许多页码上,既有红墨水的笔迹,又有黑墨水的笔迹,这就意味着,这些篇什,余秋雨先生至少是改了两遍,进行了反复的思考和认真的推敲,真可谓字斟句酌,精益求精。
余秋雨先生的这种改稿精神很令我感动。因为从我干文学出版这一行近20年来,还是第一次见有作家这样下功夫修订自己业已畅销的作品。有人说,如今的作家都浮躁得很,写完一部作品,就懒得修改。别说是出版后再修改,就是在出版前,编辑提出了修改意见,也往往不予采纳,转手就将书稿交给另一家出版社出版。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编辑也就有几分怕了,不仅不请作家修改自己的书稿,而且也懒得在发稿前做编辑加工了。因此,在我终审时看到的书稿中,有不少就是一字未动的作家的原稿。责编往往无可奈何地感叹:“有些作家,咱得罪不起呀!”是的,某些作家是有言在先的:“我的书稿一字不能改,否则……”长此以往,文学出版界哪还能养成精写精编的好风气呢?
我是一个在工作之余也喜欢练练笔的人,深知每个作家都十分珍惜自己笔下的每一个字。有的时候,要删削自己的作品,就如同要剐去心头之肉,实在是舍不得。余秋雨在《千年一叹》的《再版说明》中这样写道,“以前一直舍不得去改它。因为对我自己而言,这些在九死一生的壕沟间每天抢写出来的文字,再粗糙也备觉珍贵。但我又不能不考虑读者,希望在再版时能为他们清除一些文字上的疙瘩。”他说,这种疙瘩主要表现在“行文急促”和“稍嫌口罗嗦”上,“因此这次修改,主要着力于分段和删削,让读者以后读起来更爽利一点。”而事实上,他在删削时还重写了许多段落和词句,其中不乏精湛的描述和深刻的论断,读来不仅爽利,而且也更觉得益匪浅,回味无穷。
国庆节前夕,余秋雨由大连回深圳时路过北京,恰好《千年一叹》的新版刚印制完成,王淑丽和我一起带着10本样书去宾馆拜访他。新版的封面是余秋雨自己请袁银昌先生设计的,书名和作者名都采用了他的墨迹,加上两侧配以棕色汉字碑帖拓片和古外文图形,较之初版张晓光设计的封面,更具历史文化韵味。余秋雨对此封面效果是满意的,但他事先没有料到新版正文用特种纸印刷,书的厚度明显增加,与开本大小略微有些不和谐。于是,我们就商量起是否再设计一个封面,重做一个版本?他还告诉我,他准备对他以往出版的著作,包括奠定了他在文坛独特地位的《文化苦旅》,都要进行一次删削、修订和充实工作,予以再版……无疑这也是出于为读者考虑。在《千年一叹》新版上市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已加印了两次,总发行量已突破60万册,这说明他为读者做的删削工作,得到了预期的回报。为此,我们和他一样,也备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