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读到许福芦撰写的《舒芜口述自传》,又有一些新的想法。在《口述自传》中,舒芜先生说——
我可以确切地说明一下,所谓“交信”,根本就不存在。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交过什么信。当时,只是《人民日报》编辑叶遥奉命给我出了一个“关于胡风的宗派主义”这个题目,向我组稿,我觉得宗派主义这个问题,在当时批判胡风已经达到的程度上,是个“不上纲”次要问题,而且也符合我对胡风早就已有的想法(觉得他太孤立自己),所以就接受这个约稿。我所指的宗派主义,主要是指胡风对于文艺界许多人一概过于否定,过于蔑视。这在他的公开文字中表现得还比较含蓄,在私人通信中就说得很明显。我的文章要说清楚这一点,就不能不引用胡风给我的信。《人民日报》要发表我的文章,叶遥为了核实我文章中所引用的胡风给我的信原文,向我借信去校对,是借用一下,我就借给了她。“借出去”和“交上去”这两个性质完全是不一样的。我写的文章,引用了胡风给我的信,《人民日报》要发表这个文章,编辑部为了业务上慎重的需要,希望借书信原件去核对一下,这有什么不可以?何况叶遥女士既是编辑又是我的老熟人。
从舒芜先生的角度考虑,我觉得这样的解释自有其道理,值得作同情之理解。我的某些判断,或许简单生硬了一些。然而,教训还是值得总结的。从外部环境而言,国家真正走上民主化法制化的轨道,才能从根本上避免文字狱。从知识分子方面来说,文人难免要参加一些笔墨之争,这本是文化活动的常态。但在文字狱完全进入历史博物馆之前,文人还是应当多存几分谨慎和自律,防止自己的文字成为权力者加害别人的由头。否则,导致别人受到伤害,历史后果可能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