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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豫眼中的庄则栋

2003-01-08 来源:中华读书报  我有话说

庄则栋应该说是一个政治人物,又是我们整个节目的第二个嘉宾,所以当时我们非常重视。制片人就说,最好在采访前,去跟他接触一下,所以我前后见了他三次。而且那几次的采访也非常充分。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事先征求了他的意见,“没问题”,他很爽快地同意了。他的家在京沈高速路上,每天早晨要到城里接他们家的一个保姆,就是他的侄女,晚上再把她送回去。他跟我们约了一个地方,把我们一起带到了他家。那天在他们家差不多也呆了一天,一直在聊天。他一口老北京话,而且说话非常连贯,当时我有一种担心:他是不是跟我讲的时候,把那些激情全部用尽了?第二天我就发现他已经很习惯于讲那些过去的事了,而且很容易进入角色,他的感情色彩与头一天相比一点都没有变化。

回忆以前好多事情,他几乎倒背如流。他对人讲的时候一定是按这么一个顺序来讲:乒乓冠军、乒乓外交,然后就是“文革”那段了。在讲的时候,他觉得乒乓外交的事是特别了不起的事,可能当时他也意识不到,后来是有人写书提到了一定的高度,才给了他启示。谈到激动的时候,他就翻那本书,他特别喜欢里面的东西,好多地方的文字他基本上都能背出来了。

他讲的一件事,后来在节目中没有上,就是大家非常感兴趣的事:庄则栋的三次世界冠军,还有三次国家冠军,是国家为了保护这个三连冠,让李富荣让给他的,李富荣好像也说过,是让庄则栋了!

庄则栋说如果不让的话,也肯定会赢他。然后给我们举了很多的例子,就是跟李富荣一共打过多少场比赛,我赢他多少场,他赢我是多少场,这个比例是非常悬殊的。当时有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他最后一届世界冠军之后,有一次全国锦标赛在上海举行,当时他挺矛盾的,他想人家老是让,我是不是也应该考虑让一下啊?然后他又觉得不行,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如果将来一旦政治上有什么问题,这个就说不清了,越是这样,就越应该凭实力打,就是证明你不让我,我也能打过你。本来李富荣就是上海人,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齐了,那时候正是李富荣全盛的时期,他自己也认为那是他技术上最好的时期,结果那一次单打也输给了庄则栋,双打也输给了庄则栋。所以庄则栋对这个是非常非常的自信。就是说当时他在国家队里绝对是所向披靡,因为当时他是三连冠嘛。这个我们在片子中没有过度的交待,因为我们是以他的人生的起伏作为着眼点的,让人们透过它,更多地是看他人生的起伏跌宕,然后他怎么应对,而不着眼于写他特别光辉的点,所以把这些内容都略去了。他说,我的三个三连冠:世界上的三连冠、全国的三连冠、然后是国家队内部的三连冠,这三个三连冠里,国家队内部的三连冠是他最看重的,因为这最能证明他的实力。

那期的片子和其他的片子相比解说量要大一些,因为一个是要交待背景,另一个是庄则栋说的很多东西太敏感了。我个人的感觉是他对“文革”的这一段经历没有反思。他觉得政治就是跟人,你跟对人,就往下走;跟错了,你倒霉。他给我讲过一件很具体的事,就是他特别敬重的大人物都可以随波逐流,都可以根据需要去表态,他也就无所谓了。我当时觉得这种态度对他的政治道路起了很大的作用,他整个对政治的看法观念都改变了。

我第三次去他家的时候,他的那个日本太太在家,她在一家日本公司上班。庄则栋特别希望我们在片子中体现出这一点,就是说我一个世界冠军,为国家争了这么大的荣誉,我现在养不起房子,养不起我的老婆,我的房子是我老婆的,我一个月就一千块钱的退休工资,我什么都没有!

他的太太是个贤妻良母,他们家有两层楼,特别好,什么洗衣机、烘干机都是从日本拿过来的。我们去的时候,她正用搓衣板搓他们的毛巾,我知道现在好多女同胞都不用搓衣板洗衣服,但是她却用搓衣板洗衣服,她每周一到周五去上班,然后周末回到家做家务。我们坐下后,她一会儿跑一趟,给我们递水果和茶等,他们家很干净。她特别为庄则栋抱不平,她觉得在“文革”时期“四人帮”扶植起来的这些人里,庄则栋是事儿最轻的,他手里没有人命,他没干过什么,他就跟着人家跑。“文革”结束以后,他挺遭罪的,体育系统不让他呆了,他就跑到少年宫当了一个教练。她说跟他谈恋爱的时候,她觉得特奇怪,你怎么成天不上班,你怎么有这么多的时间陪我?佐佐沐墩子挺逗的,她说你知道吗?我最佩服什么人?我说你最佩服庄则栋。她说不对,我最佩服武则天。武则天立了一块无字碑,她的是非功过让后人去评说。

庄则栋给我们讲乒乓球技术,他认为那是他的独创。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弹打技术,他说当时国家队开会就批我了,说小庄打球越来越难看了。现在弹打已经成为主流了。他问我你知道作为一个运动员什么是让他最高兴的吗?我说应该是拿冠军吧。他说不对,是大家都反对你,可是你手里有一个制胜的法宝,他们批你,你就赢他。他说,这个是最让他感到高兴的事。

中午庄则栋带我们去吃饭,他跟饭馆的老板很好,称兄道弟的。他夫人在赛特上班,他每天都在对面友谊商店的一个停车场接她,他应该是没有车位的,但是那儿的保安都知道他,专门给他留一个车位。每天晚上等夫人的时候,他就逛友谊商店,友谊商店里的售货员也都认识他,他这个人真的是一个特别平民化的人。

跟鲍惠荞的事儿他没有说什么。他们现在关系挺好的,而且墩子是很憨厚的一个人,有时候过年过节打电话,都让鲍蕙荞和孩子们一起过来,她现在还是一个人,过年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放烟花炮竹。

庄则栋现在在家没事,他在写一本书叫《乒乓球里三十六计》,我觉得他真是下了不少功夫,他把三十六计的每一条都写上,然后把这些计策是怎么回事说明,再就说出这些计策的典故是怎么出来的,什么围魏救赵是怎么回事,诱敌深入是怎么回事,然后这些计策在乒乓球上怎么用,谁跟谁怎么打……他分析得挺对的。而且他说那个《乒乓球里的三十六计》写完了以后,他还准备再写一本书。

(摘自《鲁豫有约——说出你的故事》(第二辑),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年10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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