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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字塔下(下)

2003-01-29 来源:中华读书报 杨牧之 我有话说
在研究埃及历史的书中,我看到这样的记载。古埃及孟菲斯地区有一个叫戴嫡的女人,她的侍女伊米尔长期生病,她十分担心。因为没有伊米尔的帮助,她很难独自料理家务。更使她心急如焚的是,她的丈夫对此漠不关心,一点也不帮忙。戴嫡终于支持不下去了,就给她的丈夫写了封信,责备他对自己的痛苦麻木不仁。信中说:“如果你再不尽义务,咱们家就完了;难道你没看到正是伊米尔在帮忙维护咱们的家吗?”戴嫡把信写在一只粗糙的红色陶碗上。

但是,她的丈夫仍然保持沉默。因为她的丈夫早已死去多年。可是,按照当时社会公认的观念,死亡并不会妨碍她丈夫帮助家庭渡过难关。相反在冥界中帮助更大,更方便。戴嫡进一步请求道:“你赶快为伊米尔驱邪吧!这样咱们家和孩子们才有活路。”

戴嫡还许诺,一旦伊米尔身体康复,家庭恢复正常,她就会在他的灵位前供奉美酒。但是戴嫡强调说,这只有他答应她的请求才行。

在陶碗上写完信,戴嫡将空碗盛满食品,放在丈夫墓前。她认为当丈夫来享用供物时,一定会读到信,并按照她的要求去做。——至少戴嫡希望如此(据《尼罗河两岸——古埃及公元前3050-公元前30》一书)。

据埃及史专家介绍,这样类似的书信在古埃及屡见不鲜。生者和死者保持着一种密切的关系,那些已去世的男女老少,不仅仍然是本族的成员,而且在听到族人的请求时,也会倾力相助。古埃及人对此深信不疑。

这种对生命的珍惜,对永生的追求,随处可见。在神庙的石刻中,在金字塔里少见的文字中,在国王谷、王后谷墓道的壁画上,比比皆是:

一块神庙石刻的碑文中刻有耳朵的形象,目的是让神更清楚地听到祈愿者的要求。

一名法老御医墓道的壁画中描绘了他一家的美好生活:他同妻子女儿一起猎取水鸟,妻子身着结婚礼服,女儿在筏上采莲,父亲用木棍击打禽鸟,甚至家里养的一只猫也在筏子上。御医希望死后在另一个世界,他的生活仍然如此。

在底比斯一名造墓者墓中有一幅生动的壁画:他和妻子正在来世天堂的田里耕种。两头花牛拉犁,他扶着犁耙,妻子随后撒种,都穿着雪白美丽的衣服,眼神安祥而幸福。

很多墓中都放有俑,他们是给死者做奴仆的。为了让他们尽忠职守,女俑的身上都刻有这样的字句:“任何时间若有人招呼,你都应回答:‘我就去做。’”

这样的文物太多了。从中可以看出,古埃及人认为死人其实并没有死,不过是转到另一个世界去了,而且经过3000年之后,还会变回人的形体。所以,他们对死并不惧怕。但他们却惧怕保存不好尸体,因此千方百计地研究保存尸体的方法。这就是为什么法老死后尸体都制成木乃伊的缘故。在这种观念支配下,埃及法老们便大建陵墓和庙宇。金字塔便是他们最为理想的陵寝。

古埃及人如此。

1000年前神秘消失的玛雅人也是如此。玛雅人认为人死之后,要用四年的时间,穿越危机重重的阴间,然后得以新生。所以,玛雅人死后要备好四年吃的东西、四年穿的衣服,以备在另一个世界的需要。

敦煌壁画中反映的中国古代人的生死观,虽异趣而旨同。画中,描写一老者死了,周围的人并不悲伤,他们神色正常,忙碌着送他上路,似乎老者去远游。

秦始皇死了,深埋地下,机关巧设,是怕被人掘了坟墓,坏了阴宅。秦始皇陵虽然至今不曾打开,但据考古学家勘测,司马迁所言有据。《史记》描述秦始皇墓中情况:里面全按皇宫格局建设,排列着百官位次,把珍奇宝贝放置其中,“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上具天文,下具地理。”秦始皇热切地希望他死后仍然和活着的时候一样。

古今中外,无不追求生命的永恒。

生命能够永恒吗?

那时的尼罗河流域有两个王国。南面的是上埃及,北面的是下埃及。公元前3100年上埃及开始征服下埃及,建立了最初的统一的王朝。阿哈便是它创业的英主。但统一后不久,阿哈便失踪了。据说是外出狩猎时被一头河马驮走了。他的王位便当然地由他的后代继任。这是一个让各方面都无话可说的继位办法。

在难得的文字记载中,记述了古埃及讲史人的话语,诸如“我来诉说这段内乱”、“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什么“内乱”?什么样的“不该发生的事”?这些看似平静、十分朴素的话语,引起了多少埃及史专家的猜测。

一块碑石上刻着:没有一个到那个世界的人能“把他的财富带走”。富人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死亡是一切尘世欢乐的终结。尽管他们希望死后仍然富贵,但是他们更现实了,竭力追求今世的享乐。

宴饮开始了,觥筹交错。主人对仆人说“再给我拿酒来,难道你没看到我在痛饮吗?”一篇陵墓碑刻上写道。

建宫殿、立庙宇、修坟墓,大兴土木开始了。“在贵国,黄金如泥沙,不足为贵。”一个小国国王不无忌妒地说。

攻城掠地开始了,日夜觊觎富国,日夜钻研改造兵器的边远国家开来了大军,法老们只有去迎战。“拿起武器,开出军队,尽阿蒙之力量,坚决消灭不把埃及放在眼里的反叛之邦”,图西莫西斯三世在誓师。

难道就是这种对生命的珍惜,对永生的追求,对豪富的忘我享受,促使他们去发明,去创造,去征战,去称孤道寡吗?难道就是这种对权力的贪婪,对地位的占有,让他们去冒杀头的危险,希冀万一的成功吗?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苏东坡看到了人的渺小、历史的无情。

“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深谙人世代谢,哪有万古不变的兴旺。

大哲学家希拉姆说得好:“人类假如想看到自己的渺小,无需仰视繁星密布的苍穹;只要看一看在我们之前就存在过、繁荣过、而且已经消逝了的古代文化就足够了。”

仰视苍穹,怎能不发出无限的感叹?

回顾古代埃及、巴比伦、波斯、玛雅文化,怎么不感叹前人的伟大,以至于我们今天无法解释古代的繁荣!每一种文明,在这个无穷的历史长河中虽然像是一颗流星,转瞬即逝,但它们那明亮的闪光却已让我们深深铭记。

我们从卢克索回来,按出发时安排好的又回到开罗的希尔顿饭店。我看看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大厅里满是人,东一堆、西一堆,欧洲人、亚洲人、阿拉伯人,各种语言,各类服饰,熙熙攘攘。不知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大堂经理告诉我们,四天前定好的五个房间,只有四间了。我们有五个人,缺一间。埃及方面负责我们生活的官员去交涉,谁知就在交涉的过程中,又少了两间。经理一再道歉,客人太多了,没有办法,你们定不下来,别人就挤了进去。问他大厅里坐着的人是做什么的,他说,都在等房间。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的人?他说,一年四季,几乎天天如此。古老的埃及,吸引了全世界多少崇拜者啊!恢弘的金字塔,空旷神秘的庙宇,沉思的斯芬克斯像,点燃着人们的想象;随葬的各种精巧的工具,陶器的碎片,色彩艳丽的壁画,诉说着古代埃及人的生活。人们渴望知道金字塔下神秘的历史。今夜肯定要有不少游客,坐在大堂里过夜。明天早晨,他们仍然会兴致勃勃地走上踏访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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