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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发古之幽思

2003-01-29 来源:中华读书报 潘占伟 我有话说
《印度文化余论——〈梵竺庐集〉补编》 金克木著 学苑出版社

第一次听到金先生的大名,是在北大求学的时候。那时,常能耳闻一些名教授的逸事,其中便有关于金先生的。据说金先生曾在北大图书馆做管理员,凡有名教授前去借书,便留心将书目记下,偷空仔细研读,终于成为名家。记得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感觉先生名字很特别———金克木,接着便是慨叹先生之聪明,涉猎之广了。

毕业后我到学苑出版社工作,无意间听说金先生曾任我社上级九三学社中央宣传部长。稍后又有幸担当本书责任编辑,就我而言,无疑是一种缘份。

有关金先生的学术成就,黄宝生先生在代序中已经说得很详细了,我既无力也没资格置喙。这里需要说明的是,金先生关于印度文化的《梵竺庐集》3卷于1999年出版后,一直有意将另外10篇有关印度文化的文章合成一集,作为补编。“力不从心,不能多写,这些话算是一点说明。”这是2000年2月23日金先生为本书作的引言末尾的一句话。讵料,几个月后金先生便与世长辞,这段引言,也成为绝笔。金先生晚年转向随笔写作,以学术随笔蜚声海内外,在金先生笔下,古今中外、文史哲经、旧学新知,枝蔓互攀、融汇贯通。似信手拈来,却涉笔成趣。在广大知识界,是很有一些人喜欢金先生随笔的。

用浅显的语言表达深奥的道理,能一句说完的,绝不作成一篇,这本是金先生和他那一辈大家的共同特点,如鲁迅,如陈寅恪,莫不如是,而现在是极难见到了。过去一些讲梵文、讲佛教、讲印度文化的书具有同一弊病:越讲越复杂,让人越看越糊涂;作者刻意高深,读者不知所云。而金先生则恰恰相反,看似平淡的表述,在不经意处往往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或是仿佛指点出一条让蒿草遮埋的路径。例如“不过佛教特别喜欢用各种术语,又喜欢计数,这也是印度习惯。他们的逻辑也是公式化、数学化得很。佛教为超脱死,要追溯生,从成胎到生产的经历都一一计算,仿佛讲产科医学。分析心理越来越细。佛、菩萨称号越来越多。上自天文,下至地理,无不涉及。这真好像是对记忆抽所得税。可以说是存心不让外人懂的”。再如“唯心的语言(特别是译成外文时)表达唯物的思想本来是印度文化传统的一个特点”。又如“不但佛书,其他古书往往也有内外之别。讲给别人听的,自己人内部用的,大有不同”,“古人著书差不多都是心目中有一定范围的读者的。所谓‘传之其人’,就是指不得外传”。读后无不令人拍案叫绝。这样的例子,在补编当中俯拾皆是。读金先生的书,常常让人忘了是在读书,好像是面对着一个智慧的老人,听他娓娓述说。

“这些文看来说的都是过去”,“可是论到的文化思想都与现在不无关联”。并不是发思古之幽情,多是因现实有感而发,希望对现在有所裨益的。读补编,这一点尤应值得注意。

在本书编辑加工过程中,承蒙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王镛研究员,法音杂志社采访部主任桑吉扎西先生提供插图,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研究所研究员郭良鋆女士热心帮助,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书成即将付梓,聊以为记,以纪念金先生以及这段即将成为往事,留存为记忆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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