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拍”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我很庆幸的一点就是自己在“偷拍”的过程之中,即使是身处险境,也总能化险为夷。但是有时候也会有一些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发生,而且是因为一些哭笑不得的因素,比如说,机器故障。正是因为机器故障,在一次我认为没有任何风险的“偷拍”中,却几乎被人当做小偷论处。
在我不长的“偷拍”生涯中,一共使用过两种类型的偷拍机。一种是包式的,是将一台小型“掌中宝”家用摄像机装在一个很小的手袋之中,用一个特制的针眼镜头和摄像机相连,这种偷拍机给我的感觉是性能稳定,操作灵活,使用起来得心应手。另一种是钢笔式的。而几乎让我翻船的就是这种偷拍机。如果有人在炎热的夏天,穿着长袖的衣服手里拿着支钢笔,傻乎乎地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你管他借笔,他却给你另一支,这就有可能是正在进行“偷拍”工作的记者。
我就做过这样的一个记者。这是1999年夏天最热的一天,北京的天气预报第一次突破了40度以上。直到现在,我仍然清楚地记得我们去“偷拍”的路上,坐车驶过长安街的情景:远远看去,长安街的柏油路面就像一面光滑的镜子。据说,当时地面温度达到60多度。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我穿着厚厚的长袖T恤衫,手里攥着这只“拖着尾巴的钢笔”上路了。
应该说,“偷拍”之前我没有把这次行动当回事儿,因为在我看来,这只是一次普通“偷拍”。新闻的选题是同行的另一位记者找的。北京新开的一家建材超市承诺“无障碍退货”,就是说你在这里买了一件东西,在一定期限内只要东西没坏,你就可以来退,商家不会问你原因。为了考察这种承诺的真实性,我们选择了装作普通消费者进行“偷拍”。按照事先的计划,我们准备进去随便买点什么就走,因此在进店之前,我就早早打开了偷拍机。
一走进商店,我们就傻了眼。这是一家有10000多平米营业面积的大超市,由于是新开业,又是工作日,所以这里的顾客极少,而这里的存包要求则完全打乱了我们的全盘计划。好在超市外有一间公厕,我跑到里面将身上已经上好的装备都卸下来,装在包中。
在超市中假装闲逛,我们一边选货一边合计,又制定了临时的行动方案,即我先出去,取出偷拍机,然后到厕所中装好,用手机呼同行的记者,我再在收银台把他买东西的过程拍下来。
方案制定后,我们马上实施。开始一切顺利,但是当我在厕所中装偷拍机时,SONY“掌中宝”却在关键时刻又掉了链子。
为着这“掌中宝”,我没少劳神,它经常会抽风似的不吃带子,去维修点检查过好几次,都没有发现问题,又为此买了好几盘新带子,还是不行。后来我摸到了规律,只要摄像机一报警,就得马上把带子退出来,然后再插进去。这样来回往复试10次左右会有两次能行。
在这次“偷拍”之前,我就吃过苦头,那是我和同事在“偷拍”“商家打白条现象扫描”这条新闻,为了拍到一家发廊不给开发票的全过程,这位同事在发廊洗头,我们约好10分钟后我进去“偷拍”交钱的镜头,但是就因为这台“掌中宝”,让我在外面倒腾了20多分钟,同事在发廊里面头已经洗完了,见还没出现,只好又焗了油。
这回的运气更糟,我把自己反锁在厕所的隔间里,一次次把磁带插进带仓又退出来,液晶显示屏仍然显示不吃带子,而最要命的是这台“掌中宝”的报警声在空空荡荡的厕所里显得音量惊人。在连续有几人进出厕所之后,“掌中宝”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我感到此地不宜久留,必须转移地点。
走出超市,穿过超市空旷的停车场,我找到一片树荫席地而坐,继续重复这项痛苦而无奈的工作。说来奇怪,平时重复放带子五六遍就正常工作的“掌中宝”,这次却试了20多次还是不行。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偶然一抬头,发现一名超市保安在我右面5米左右,正斜着眼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大概有一会儿了。就在我在超市外面一边修摄像机,一边和保安周旋的时候,同事在超市里边的日子也不好过。由于我出去之后就没了音信,他又没有手机,只好继续在里边瞎转。这时越来越接近中午,超市几乎就剩他一个顾客了,但是他还在里面苦苦支撑,既不买东西也不走。当我终于修好了“掌中宝”并发出了联络暗号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人在超市里瞎逛了一个多小时了。我看着他从超市里走出来,表情很有意思,原来他后面跟着3个售货员。
后来,所买的东西很容易退掉了,这家超市没有违背他们的诺言。第二次我们又以中央台记者的身份来这家超市采访他们无障碍退货的心得。临走时,我很得意地对这里的负责人说:
“我曾经来你们这儿‘偷拍’过,怎么样,不知道吧?”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负责人很惊讶。
“就前天。”
“啊!原来是你们呀,我说看你怎么有点眼熟呢!你们跟我过来看看。”负责人把我们带到超市角落一间很隐蔽的房间,里面有十几台监视器,原来这是超市的监控室。负责人调出了前天上午的录像,打开一看就是我鬼鬼祟祟地出入厕所的镜头,在我到超市外的时候,监控摄像机一分钟也没离开过我的同事。
这回轮到负责人得意地对我们说了:“怎么样?我们这儿还是挺先进的吧?我还以为你们是超市窃贼呢!”
“没想到‘偷拍’别人却被别人‘偷拍’了一把,太丢人了!”走出超市我对同事说。
(摘自《我带着“偷拍”机》,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年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