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在戛纳,以4年前科伦拜恩中学枪击案为主题的美国影片《大象》,破天荒地同时赢取了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金棕榈奖,这是戛纳连续两年褒奖同一题材的影片。去年,美国导演迈克尔·摩尔的纪录长片《科伦拜恩保龄》,也在此得到“戛纳电影节55周年特别奖”。
也是上个周末(六·一儿童节),我终于有机会看到《科伦拜恩保龄》的全片,原以为这是部充满妄言和恶作剧行为的影片——就像摩尔的畅销书《愚蠢的白人》那样,但《科伦拜恩保龄》无论从主题还是制作手段上来说,都绝对是一部严肃的作品。影片虽从科伦拜恩中学枪击案出发,探讨的却是美国的枪文化,或者不如说是在对造成美国人人自危的恐惧感寻根溯源。
在影片中,摩尔采访了一位作家——巴里·格拉斯纳(Barry Glassner),后者写有一部分析美国人集体恐惧感的畅销书《恐惧文化》(The Culture of Fear),1999年由基本书局(Basic Books)出版,但格拉斯纳在《科伦拜恩保龄》一片中的短暂出镜,已令本书再度走红,出版商也不失时机地大量加印此书的平装本。
美国人都怕些什么呢?《恐惧文化》封面的书名下方印着数行长长的副题:“为何美国人害怕这些坏事儿:犯罪、毒品、少数民族、少女妈妈、儿童杀手、细菌变异、坠机、公路杀手,如此等等”。简言之,凡是不好的事情,有啥怕啥。这里的“恐惧”,已经不是某一个人怕什么的问题,而是弥漫于全国上下的一种“集体无意识”。
格拉斯纳是南卡罗莱纳大学的社会学教授,他以大量的调查证明,所有这些恐惧都建立在一种对上述“坏事儿”过度放大的数字上,是某些人和机构一连串长期而巧妙操作的结果——政治家利用选民的恐惧赢得选票,商人利用顾客的恐惧赚钱,媒体利用读者的恐惧提高发行量……格拉斯纳引用冷战时期的美国总统尼克松的话说:“能让群众动容的只有恐惧,而不是爱。”
格拉斯纳说,这些“虚幻的和夸大的恐惧带来的只能是苦日子”。不久前,《洛杉矶时报》有篇社论说,SARS仅使全球不足400人死亡(当时的统计数字),还不如一个度假周末死于汽车事故的美国人多,但是它却造成了传媒的一种歇斯底里,传染数百万人,该文的作者称之为SAFS——severe acute fear syndrome,“严重急性恐惧综合征”,套用SARS的中国叫法,也可姑且称之为“非典型恐慌”。如果格拉斯纳日后再出《恐惧文化》的新版,这个“SAFS”可以给他做个极好的素材。
《科伦拜恩保龄》在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一首老歌《世界多美好》中落幕,画面渐隐,歌声绕梁,实在耳熟,于是我在抽屉里翻来翻去,结果在一堆口罩下找到这位老黑人的专辑。“我看见彩虹的颜色,美美地挂在天空,映着过往人们的笑脸,我看见朋友们握着手,互致问候……我听见宝宝们在哭,我看着他们成长,他们将学到更多,多过我平生所学,我暗暗地想啊,多么美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