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愿望，去年秋天去上海时，一个偶然的机会竟实现了。买到了一本胡适的校改本，封面上有胡适的亲笔题字，内文中有胡适的亲笔校改。
这次去上海是去开会，两个，一个是全国文学期刊研讨会，一个是传记文学的年会，两个会议之间有两天的间隙，没事儿，便去访书。承复旦大学李祥年教授的介绍，联系上了旧书商贩刘先生，便和谢泳先生去了他在山阴路上的家中。刘先生已有准备，搬出一大摞二三十年代旧书刊让我们挑选。事先听说陈子善先生光顾过，我的期望值并不高。陈先生是沪上的藏书名家，一经他的手，如同悍匪劫掠过一样，别想再有什么好货色。我们翻看着，刘先生说着，说陈先生挑书怎样精细，出手怎样阔绰。说这批书是从林语堂家中流散出来的。上世纪30年代林去美国前，将家中带不走的藏书托一位朋友保存，去年还是前年，这批书在上海旧书市上露面了，他搞到一批。内中最为名贵的，是当时许多名人送给林的签名本。陈子善买走几本。说话中间，检出两张林氏的照片让我看，确是林家旧物。
翻着翻着，眼前一亮，《神会和尚遗集》，这不是一本胡适的书吗！
不光是胡适写的，还是胡适的校改本。书名“神会和尚遗集”，副题“胡适校敦煌唐写本”，马君武的题签。封面左上角位置，有四个钢笔字：“胡适校本”。胡适的字，我是一眼就能认出的。随手翻开，果然内文中有胡适用钢笔校改过的地方。就是它了。我没问价，只说，这样的校改本，不是比签名本更珍贵吗，为何陈先生不要，刘说，陈看重的是签名本。我没再说什么，心里想，悍匪洗劫之后，能有这样的遗漏，真是万幸了。
这次在沪上，还去了别的旧书店，买的书中，除了这本《神会和尚遗集》，还有旧版的《胡适文存》三集12本。《胡适文存》共出了四集，第四集不叫这个名字，也可说是买全了。此外还有商务初版的李健吾的《福楼拜评传》等十数种。最让我喜欢的，还是胡适的这个校改本。
回到家中，细细摩挲，心里很是熨贴。先看书中收的文章。从书名上看，是把神会和尚的遗文收集一起，实际上，此书由两部分组成，一是胡适的《自序》和《荷泽大师神会传》，一是《神会和尚遗集》的正文共四卷，每卷后面还有胡适的跋文。全书220页，6万多字，胡适的文字占了一半的样子。《荷泽大师神会传》和《自序》，都收入1935年12月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胡适论学近著》第一集。到了1953年台湾远东图书公司印行《胡适文存》时，将此书稍作删节，作为《胡适文存》第四集出版。这一集中的文章，在胡适的各种多卷本文集中，差不多都收录了。那四篇跋文，就不同了，几乎各类文集均不屑收录。将来出版《胡适全集》，肯定会收录的，《神会和尚遗集》不是什么僻书。
再看内文的校改。不多，均在神会遗文部分，集中在第104、105页上，共25处。比如原文为：“问：佛性与烦恼俱不俱？答：俱虽俱，生灭有来去，佛性无来去。”答语改为：“俱。虽然俱，生灭有来去，佛性无来去。”再如原文为：“烦恼暗，如何得明？”改为：“若以烦恼为本，烦恼为是，暗，如何得明？”总之，是将意思不太明确的，改得更为明确通畅。再就是第103页上，有胡适的铅笔批字“日本本起此条”。
此书1930年4月上海亚东图书馆初版，我的这本是1931年9月的再版本。原书曾由北京大学收藏，扉页上有二厘米见方的篆字“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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