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选题十分精采,处理得好可以集中表现上世纪一个时段的政治和文化色相,包括刚逝去的那场生死攸关的剧烈的民族斗争,社会转型期的末世风光;当然更能呈示文化选择和人生选择这一凡文学艺术,特别是人物传记片都必须关注的题旨。凡此种种,透过张爱玲这个人物,都是一个绝妙的角度。
张爱玲出身名门,是个“最后的贵族”;她是个才女,善于“精致的淘气”;她经历不凡,在群魔乱舞的环境中打过滚;她遭遇畸零,为她所痴爱的男人所委弃——这最后的一件事是她生涯中最引人注目的事变,或曰戏剧性的顶点。跨过这个顶点,她就只能以自己的生命和文字谱写一曲“弃妇怨”了。
张爱玲所痴情地眷爱的男人是胡兰成,身份是敌伪时期汪伪中央宣传部的副部长。痴爱到什么程度?就当1945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汪伪政权解体,这个胡兰成逃到了温州时,张爱玲还痴情地赶去;只因胡兰成此时已与一个妇人姘上了,不再理睬她,这才痛哭流涕地告别。如果张爱玲仅仅是一个“生物人”,和现实世界的人生角逐没有关系,那的确是一幕哀艳的悲剧。但她不能不是“社会人”,这就无论如何逃不脱社会对她的人生选择的诘责。选择这样一个男人的女人,而且爱得如此沉迷,如此依依不舍,人们该怎么评价?
仅仅是从生物学的眼光,张爱玲的爱情才是一场动人的悲剧,即对女主角的命运说是悲剧。置之于理性的现实人生,这是一场令人腻厌的丑剧。
据《文汇报》记者的报道:“张爱玲和胡兰成之间的恋情,是这部电视剧描写的重点之一,几乎占了全剧一半的篇幅。”那么,电视剧的成败,就要看它的基调是如何评价这场肮脏的爱情中的人物,特别是女主角张爱玲的人格,即她的爱情选择——人生选择了。而这,又必然要和这对男女的活动背景不可或离,即必须揭示张爱玲如何和胡兰成及其周围的人物厮混。
胡兰成是汪伪政府中的大员,张爱玲和胡兰成同居时,难以避免地要和胡兰成的僚友,汪伪宣传部和中枢的周佛海、陈公博等汉奸头面人物周旋。否则,无以显示胡兰成之为人,也无以显豁张爱玲所身处的典型环境。人物不是活在真空管里的绝缘体,评价生活在这个龌龊的环境中的人物张爱玲,取什么基调又是电视剧的成败所关。现在还没有看到电视的播出,但从《文汇报》记者采访扮演胡兰成的男演员赵文?的自述,说“对她我充满了敬畏之情”。不知这是否代表了这部连续剧的基调?如果是,那是很危险的。对一个人生选择上如此昧于顺逆、堕入恶道的女人,鄙视悲悯之尚不遑,怎么能“敬畏”呢?
至于张爱玲的文学作品,她的鸳鸯蝴蝶派兼西风派的格调,她的别有一功的文字才能,她之所以为时下所宠爱的原因,笔者已曾多次议论过,在此不赘。而且,对这一方面的评价,以电视剧的结构和性能说,是缺乏表现手段的,故也不宜苛求。
总之,笔者赞赏电视剧取张爱玲为题材,而担忧电视剧对这个人物的定位的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