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3日中午,传来消息说一辆军车在定日兵站附近翻车了。我们和县武装部的卫生员一道,向出事现场跑去。
的确有一辆军用卡车翻车了,几位战士受了伤。我们帮助卫生员逐个为伤员包扎好伤口。好在伤势不重,不需送回日喀则医院治疗。
这辆军车是送战士到樟木边防站归队的。车上有一名战士叫周新恒,是樟木边防站的文书,听说我们是来自北京的登山科考队队员,又听说我是他的四川老乡,非常热情地对我说:
“我在军分区就听说你们了,你们是军分区的客人,当然也是我们樟木边防队的客人。”
我们交谈后,知道周新恒是一位高中毕业生,来自四川达县,1966年参军。
后来,我在珠峰西南侧建立的樟木气象站的长期观测任务主要由周新恒义务承担。数十年来,他一直在西藏工作。我因工作需要常常进藏,我们成了亲密的朋友。应该说,我们的珠峰科学探险考察成果中有他和他的战友们的贡献。
6月13日,午饭后,我们4人搭乘这辆军用卡车离开定日,向着樟木前进。
我们要翻过喜马拉雅山山脊,从它的北侧到达它的南侧。
汽车颠簸着在山谷中曲曲折折地行进。我们都站在车厢里。我不时地拍下沿途的风光,周新恒不时地向我介绍当地情况,诸如什么地方可以看到希夏邦马峰、什么地方有门巴族、什么地方可以看到尼泊尔人、从聂拉木到樟木之间的风光有多么漂亮……俨然一位导游。
在古错兵站附近的山坡上,我看到了珠穆郎玛峰,这与我在绒布寺大本营见到的珠峰迥然不同:在北坡大本营见到的珠峰孤独耸立在眼前,由于没有群山参照,并不感觉到它无与伦比的高大雄伟;在这儿见到的是高耸于喜马拉雅山脉群峰之上的珠峰,是有无数高峰参照的群峰之颠,真正显得高大无比。
离开古错兵站后,折而南行,到达喜马拉雅山脉的聂聂雄拉山口,这儿是喜马拉雅山山脊地区了。
向西南眺望,雪白的希夏邦马峰耸立在眼前,周新恒兴奋地对我说:
“今天天气好,看得真清楚!”
翻过聂聂雄拉山口,汽车逐渐进入喜马拉雅山脉的南侧。
经过聂拉木县城以后,地形突然变得陡峭起来。
司机放慢速度,不时地踩着刹车,拐着急弯。
汽车颠簸得很,有时我感觉到似乎要翻车。
我往山谷下望,深不见底,令人生畏。云海滚滚涌来,山坡上的林木时隐时现,宛如人间仙境。
傍晚,我们到达樟木边防连队。
不久后,在边防连队的帮助下,樟木、曲乡两个降水观测站建起来了,一直观测到1975年。樟木、曲乡、聂拉木等三个站的资料为研究喜马拉雅山脉对气候的屏障作用和对天气系统的抑制作用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樟木地区有狗熊出没,我们一来到这儿就听说了。为此,我们夜间很少外出。
由于工作关系,我门还常常与某部的监测站有联系。
一天,监测站的廖参谋问我:
“今晚要去伏击狗熊,你去吗?”
我感到奇怪,问廖参谋:
“为什么要伏击狗熊?”
廖参谋说:
“这些天,玉米渐渐熟了,夜间有一头狗熊常常来偷吃玉米,它连吃带踩,把老乡的玉米全糟踏了。老乡告到了乡政府。乡政府请我们部队支援,希望把这头狗熊赶到山里去。”
“为什么不把狗熊消灭呢?”我不解地问。
“当地的门巴族人善良,不愿伤生。”廖参谋回答说。
我觉得有趣,欣然答应参加。
夜幕降临,我们出发了。
监测站和边防连队共派出4名干部、3名老兵,加上我一共8人,我们个个荷枪实弹,在玉米地周围埋伏下来,严阵以待。
我带着一支半自动步枪,和廖参谋一起隐蔽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微弱的月光洒在山间,地面的景物依稀可见。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夜里10点多,玉米地里传来响声。
廖参谋轻声对我交代说:
“狗熊来了,注意!”
我赶忙握紧枪,睁大眼睛,监视着玉米地里的动静。
玉米地里传来的响声越来越大,狗熊在向我们的埋伏地靠近。
我的心跳加快,手不停地发抖。
哒,哒,哒!三声枪响。
玉米地里的响声停止了,显然,狗熊受到惊吓。
过了一会儿,玉米地里的响声又传来了,且不断加大。
狗熊朝着刚才射击的地方冲去。
玉米在倒下,狗熊的黑影越来越清晰。
廖参谋对准黑影方向发出了三枪,我也朝着黑影处连发了好几枪。
狗熊被激怒了,吼叫着向我们冲过来。
廖参谋立即迅速跑向大石头的另外一侧,并连续向狗熊所在的方向射击。
狗熊向着廖参谋冲过去了。
这时,我才明白廖参谋是要把狗熊引开。
我正要向狗熊所在的地方射击,埋伏在四周的战士和干部开枪了。
枪声此起彼伏,狗熊不知所措,在玉米地里乱打转。
“朝天开枪!”
廖参谋高喊。
子弹在夜空中交织成了一幅扇形图案,似乎是在警告狗熊:不要再来这儿糟踏玉米地;似乎又是在欢送狗熊,告诉它到应该去的地方去。
狗熊似乎懂得我们的心意,很快离开了玉米地,消失在密密的森林深处,直到玉米收获时再也没来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