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是艺术,艺术的首要原则是别具匠心的创造。对于题目,也应该“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个题目的制定,涉及到整个作品境界的提升,涉及到作品的传播与接受,因此,古往今来的作家们都为此呕心沥血,深思熟虑。对题目的掉以轻心是作家不严肃的表现。在我阅读的过程里,许多书首先是通过不同凡响的题目才引起了我的阅读冲动,然后有了一步步的深入,一步步的接受,一步步的理解。题目实际上起着引领读者、诱惑读者、掌握读者的不可忽视的作用。只要想一想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地下室手记》、《群魔》,波特莱尔的《恶之花》,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萨特的《肮脏的手》、《死无葬身之地》,艾特马托夫的《断头台》……我们就不能不承认:这些题目的“惊世骇俗”的震荡力,它们同时深深地体现了作家对人类存在困境的热情关注。当然,如果题目与作品的内容相脱节,也是一种艺术上的失策。
那么,为什么对当代作家的一些小说题目就毫不客气地拒绝、毫不客气地排斥呢?固然,有些题目受到了商业炒作的隐形支配,有些题目不过是媚俗的陈辞滥调,另外一些题目则刁钻古怪,我们有理由在艺术的尺度上给予怀疑。但许多读者不是从这个角度而是从所谓“道德”的意义上对它们横加指责,比如《拯救乳房》、《在乳房上奔跑》等,我要说明的是我并不欣赏这些题目,但是我并不认为这些题目本身就多么污浊、低级或者下流。乳房:这是一个许多人一看就产生愤怒的词,我要问:乳房怎么了,它难道不是人类必不可少的一个器官吗?正是它哺育了人类的生长,促进了人类的生生不息。从另一个角度来观察:乳房是美的象征,它体现着女性青春的活力,爱的希望。而现在的一些读者却从色情的本能的意味上来窥探它,来议论它,这恰恰暴露了他们沉溺于某种不健康的低级情趣。这里肯定潜伏着一种被压抑、被扭曲的可悲的东西。
说到题目所带来的“消极影响”,也不必忧心忡忡。花开花落,日月更替,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该诞生的诞生,该死亡的死亡,该坍塌的坍塌,该建筑的建筑。小说仅仅是小说,题目不过是题目,夸大文学的作用是错误的。多少年以前,歌德写下《少年维特之烦恼》,有人看过这本书按照维特的样子自杀了。但是许多人自杀并没有看任何文学作品,他们也自杀了。还是法国作家纪德说得好:“被文学杀死的人,我想他们身上早已有了死亡,那些成为基督的人早已准备成为基督”,对于某些小说题目耿耿于怀的人,不是病态的神经过敏又是什么呢?